人在昏迷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感觉，其他人不知道，周文渊同样不知道，即便这个身体都不是他自己的，但是自从昏迷到清醒，中间的一切过程都没有任何记忆。

他觉得自己似乎是醒了，身体上依旧存在的伤痛和耳边传来的爆炸声让他明白自己依旧还在战场上。

“所以这是给我上了个主角光环？受伤可以不能死的那种？”

他自嘲地一笑，然后用力睁开双眼。

“醒了醒了！周哥醒了！”

也不知是谁这么吼了一嗓子，其他人全部都转过头来看向了这边，看到周文渊确实醒过来之后，这才扭回去继续对着下面开枪压制。

没有小说里给主角装逼的美女护士，更没有什么漂亮的蝴蝶结，周文渊勉强撑着身体坐起来，看向了腰间的伤口，那里已经被看起来似乎是新绑腿一样的布帛缠住了，感受了一下，应该是已经不在流血了。

想要站起来，但是站到一半就不得不扶着墙停了下来，现在每一个动作都会扯到腰间的伤口，正是结痂的时候，现在要是扯裂了，那可就很难好了。

“陈排，鬼子上来了！”

不远处，一个看起来也就十八九的小士兵喊了出来，周文渊眯了眯眼睛，扶墙走到城墙的边缘向下看去，日军已经再一次逼近了城墙前一百米左右的位置，并且工兵已经开始用混凝土浇筑简易阵地了。

小北门城墙上的力量已经不足以再次发动白刃战突袭了，若是这一次在直愣愣地冲下去，那就相当于将小北门整个让给了日军。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日军彻底轰塌北门之前，竭尽全力对他们进行杀伤，剩下的就看天命了。

“所有人听着！不要节省子弹，全他娘的给我招呼上去！”

嘶吼声从周文渊的嘴里发出来，但是也在同时牵动了伤口，他喊完这一句之后便只能倚着墙靠在墙角，双目注视着下面的情况。

咬了咬牙将放在旁边的枪拿了起来，借助城墙的边角卡住枪管，一只手扶着墙，另一只手勉强端着枪身进行瞄准。

“就你了！”

瞄了个差不多就一枪打了出去，不过意料之内的打偏了一点，射到了大腿的位置。

伤重倒是没有那么重，主要是现在根本没有时间给他恢复，所以有些贫血导致手上的力气还不是很足，而且没有消炎药的情况下只要不发烧就谢天谢地了。

再来了两枪，发现完全起不到效果，周文渊也就放弃了，把自己的德国原厂毛瑟步枪交给了一个连理枪法比较好的警卫，让他去对日军点名。

窝在墙角，周文渊大口地喘着粗气，就刚才三次射击就已经耗费了他近乎一半的体力，真的是不能再动了。

“这回应该真的要结束了吧，就算是主角，这种情况不跑的话也给挂掉了……”

他自己趁着没人稍稍嘀咕了几句，也算是变相地缓解一下心里的压力，看着其他奋力还击的士兵，他嘴角轻轻向上扯出了一个微小的弧度，轻声道：“这就是中国军人啊。”

为了民族大义不畏牺牲的精神可不是放到谁身上都有的，中国人的牺牲精神不论哪个时代都是令人称赞的。

绝望中自有希望，正在周文渊准备在这个角落里等死的时候，下面突然传出来了一阵响动。

他探头看出去，发现有将近一个连的兵力从侧翼冲了过去，由于事发突然，日军完全没有准备，这些士兵很容易地就接近了日军的阵地。

“哪儿来的这一个连的兵力？”

周文渊还记得王震在电话里的交代，自己可以说是孤军奋战，任务是守住小北门两天的时间，但是从没有提过竟然还会有支援。

“难道是一排？”

他自己率先否认了自己的想法，现在下面的兵力已经远远超出一个排的数量了，而且无限接近于一个连的兵力。

“周连，好像是团座。”

什么！！

周文渊赶紧拿出自己在阵亡连长那里翻出来的望远镜看下去，结合着脑海中的记忆库，他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个冲锋在前队拿着大刀的人就是王震。

“兄弟们，火力掩护！”

这时候冲下去也已经赶不上了，在双方彻底扭打在一起之前，他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将手里的子弹射向只有日军的区域，指定区域的火力覆盖一下子让日军吃到了苦头，正在退子弹准备白刃战的他们一下就被撂倒了好几十个人。

再往后，作为城墙上守军的他们就只能干看着了，有几个士兵被场下的激情点燃，甚至想要冲下去，但是被班里的老兵阻止了。

没有人不想下去帮自己的同僚们出一份力，但是，各部有各部的分工，他们要防备日军从城墙处找到突破口，从而把下方的友军包围歼灭。

江山如画，残阳如血，周文渊第一次见到了这样的景象，台儿庄附近本来已经有些春天感觉的土地再一次变成了荒漠般的状态，硝烟覆盖下，大地上的所有东西都被盖上了一层黑色，树上刚发的芽儿也由于硝烟的污染死亡了一大部分。

远处的夕阳正在山上露着半个脑袋，眼见着就要落下去了。

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一阵引擎的呼啸声，周文渊能够感受到这一次和早上的不同，似乎这一次的载弹量要更多一些。

“日军这是准备玉石俱焚吗？”

所有人都知道，白刃战是飞行员最不愿意面对的场景，因为这样的情况下一旦投弹，很难保证自己的伤亡比对方低。

周文渊这么想着，就看到日军果然开始有规律地往后撤了，王震团长带着众人追了一阵扩大了战果，本应继续追击的时候却全体后退，并且就地隐藏了起来。

“怎么回事？这时候不应该全力缠上去，让轰炸机没有目标么？这样就地卧倒和活靶子有什么区别？”

这次的载弹量明显更大，可以想象到的是，如此大的弹药量甚至可以将那一片地方全部翻洗一遍了。

飞机如期而至，周文渊觉得如果炸弹掉下来，自己断没有存活的可能，反而破罐子破摔了起来，端起望远镜往上看，想要看看这古老的战斗机-轰炸机集群是怎么作业的。

“恩？！！”

这一看，他却在瞬间张大了嘴巴，这并不是预防爆炸气浪时的那种战术动作，仅仅是他惊讶地表现罢了。

只见那飞机机身上，一面青天白日满地红的旗帜明晃晃地印在机身的右侧。

“台儿庄会战竟然还有空军参战？”

历史到底如何已经不可考，他也并没有特别仔细地研究这一段的历史，他对这时候空军最大的印象就是总数量少，就连机场都没几个，潜意识里都默认己方没有空军了。

这一波空袭不仅自己没想到，日军更是想不到，周文渊甚至能够从望远镜中看到那些日军看到战机悠悠地飞过中国军队的阵地向着他们飞去时那种惊恐与无助。

“终日打雁终被雁啄了眼，可算是让你们也尝尝被空袭的滋味了。”

长舒一口气，这应该是目前来讲最好的一个消息了，看来国军的那位首领是准备在来现场督战之前先搞一波大新闻啊。

轰炸机进行定点轰炸，战斗机护航，整个空军编队出动了十几架飞机，按照之前的情报，这应该是附近机场所有的战斗机序列了。

动静很大，看得很爽，但是周文渊的脑子依旧还是很清醒的，二战时期虽然没有二十一世纪那样的无线电快速传导和实时定位系统，但是相信每一个军用或者民用机场附近都有日军的探子，一旦有飞机起飞，那必然日军就会收到消息。

最近的临沂机场紧急起飞来到这里的时间，也就不到半个小时，他们如果不能迅速离开，那么很可能就会被拦截。

和日军财大气粗不同，这里的每一架飞机和飞行员都是当下最宝贵的财富，周文渊不愿意看到他们为了北门这一点点阵地而陷入危机之中。

“走啊，快走啊，不要管那边没炸到的地方了！”

他的心底无比的焦急，日军的伤亡在军机加入之后急剧上升，但是这样下去，不出几分钟，敌机就该到了。

作为在现代军队服役过的人来说，周文渊很明白的一件事就是战斗机的战斗和速度有很大关系，全速奔来的敌机在和我方盘旋在空中的战斗机相比已经占据了优势，更别说他们拥有更好的装备和训练了。

也许很多人看着空天英雄们带着飞机撞毁敌机的时候会特别激动，为了这些英雄鼓掌喝彩是应该的，但是，在周文渊看来，这些人应该在更加重要的地方发挥价值，而不是去和日军拼消耗。

果不其然，天边的引擎声再次加大，明显不同于这一波飞机的引擎轰鸣声从东边传来，天边的小黑点也在逐渐变大，而且可以看到，这一次敌机明显没有轰炸机升空，完全是为了空中格斗而来的。

或许是看到了敌机，又或许是既定任务完成，轰炸机开始了加速，在两倍于它的战斗机护航下开始驶离战场，而剩下的战斗机却猛然拔高了高度，那昂起的机首就像在说：

“来吧，战吧，这是我们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