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屋檐凝聚成水柱敲打着青石板路面,叮咚作响。
“沙沙”的雨声在耳边环绕了一夜,好似甘甜馥郁的竹酒香滋润着心灵。
醒来时,盼兮发现自己被他紧扣在怀里,脸紧贴着他温热结实的肌肤,借着蒙蒙亮的天色,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看他近在咫尺的脸。
腮帮子上冒出了点胡茬儿,他还睡着,呼吸清浅,又长又翘的睫毛密密地覆在眼睑上,安睡的面庞如幼童般纯净无瑕。
她想伸手摸摸他,可手脚被他束缚着,根本动弹不了。
就这么贪恋地看了他一会儿,直到座钟敲响。
六点了,她想他总该醒了。
在金陵,当她睡醒时他都已盥洗整理完毕,等着和她一起去付氏的上房问安。他生活极其自律,无论前夜忙到多晚,也从不贪睡,永远都是争分夺秒。
他毫无反应,看样子还有的睡呢,盼兮也知道他平时极少能睡上个整夜安稳的觉,不忍叫醒他。
可她得起了,昨天和大姐约好了,要先陪她去虎坊桥的书局为豆豆和凯儿购置书本,顺路去趟药铺取配好的药材,还要把一对金镯子送去“禧凤祥”找老工匠重打个花样…
一堆事儿呢,绝不能耽搁了。
她动动身子,小心翼翼地抽出手臂,酸麻的都失去知觉了,好不容易挪到床边,掀起床帐一角拿金钩子挂好,白皙的玉足刚踩至地面,却“忽”地被人猛拉了一把,还未来得及反应,她又顺势倒回他怀里。
头磕在他坚硬的胸膛上,真疼,他力道可真大。
盼兮瞪他,穆炎煦眯眯眼,嘴角一勾,又翻了个身,强悍的气息瞬间将她团团包裹,声音却慵懒至极,“再睡会!”
“这可不成。”盼兮推他,安如磐石般,他故意收紧了手臂,紧得她快无法呼吸。
他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笑得一脸满足。
怪不得大姐每每提起他幼时的顽劣事迹就连连摇头叹气,瞧他现在这般坏模坏样的得意,是故意捉弄她呢。
这人真是!
外头的光从半边床帐钻了进来,盼兮皱眉嗔道:“哎呀,你再睡会儿吧,我还有事儿呢,得起了…”
他抬抬眉毛,问:“你有什么事儿?”
盼兮和他说了说今天的行程安排,话毕,等他松怀。
他纹丝不动,盼兮气得咬牙。
她的绣花拳头落在身上,软绵绵的,还挺舒服。
穆炎煦一脸坏意地睁开眼皮子,见她气鼓鼓的,才稍稍挪了挪身子。
“姐夫在呢,大姐要办什么事情,让他陪着…”他说着,手指勾起她肚兜上的细带,轻轻一挑,如火般耀眼的绸缎下是更加炫目的冰肌玉骨。
盼兮愣住了,光洁的皮肤刚触到空气,她立时清醒过来,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身体,双手忙不迭遮掩住裸露在外的肌肤。
“你,你这样,我,我就…”
即使成了婚,也成了他的人,她还是觉得这样“坦诚相对”,实在不好意思,尤其是在白天,没有微弱烛光的掩饰,她的羞涩无所遁形,通通赤裸裸地展示在他面前。
“嗯?”看她语无伦次,他笑着追问,“你就怎么样?”
话语间他的喉结动了动,声音低哑、慵懒,牵引起她的那片心驰神往。
“我就不理你了!”她涨红了脸。
“那可不成。”他扶着她的脸蛋,在她唇上啄了下,“我不答应!”说完,再不给她置喙的余地,灵巧的舌钻进她温热的口中,贪婪地攫取她的芬芳。
身体在他的轻抚下层层起栗,悸动的心跳加速。
不知何时双手已经扣在他精壮的腰上,明明是要保持清醒的,可身体却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帐子…”情难自禁间,她埋在他肩窝处低吟了句。
穿过半边照亮这里的明媚,让她无从适应。
穆炎煦大手一挥,床帐落下,阻隔了外头的一切,严严实实地罩住这对严丝合缝、交颈欢唱的鸳鸯…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舍得放开她,盼兮累得瘫在他身上,也不动了。
穆炎煦拨开搭在她脸上的湿发,这张精美绝伦的脸蛋上敷了层脂粉似的,他怎么都看不够。
待情潮褪去,他在她耳边低声说:“等雨停了…就让敬奉送你们回去!”
“不要!”她撑在他身上,摇头,“我不走!”
空气里的曼妙一下子变了味,方还柔情蜜意的两人,都夹杂着一股怒气。
“过一阵我兴许就不在北平了。”他知道她的脾气,换着方式劝她回去。
“你去哪,我就去哪!”
她语气坚定地脱口而出,星目含威。
穆炎煦见她这副英气逼人的架势,反而笑出声来,“那怎么行,别的不说,美院你还考不考了?”
盼兮没说话。
他吻了吻她饱满的额头,“回去吧,我会时常给家里来信的。”
“缉煕。”她搂住他脖子,瞳孔亮晶晶的,“那次我没去,我…”
“我知道!”穆炎煦点点头,“清介和我说了。”他知道她会拒绝美院直接录取的邀请,这的确符合她的性格。
想到傅骥骋在电文里挫败满满的歉意,他不禁想笑。
“美院招考的年龄限制在19岁,我还有两年时间,不急的…”她看着他脸色柔声哄着,“这两年,你去哪,我就去哪!”
她不敢想象再次与他分别,相隔千里毫无音讯,陪伴在周遭的只有桌上的寒灯、周遭的宁静和无尽的思念。
见他抿紧了唇,沉默不语,盼兮摇晃他胳膊,泪水涌出,几乎是在求他了,“你答应我好不好…缉煕,你快答应我…”
她哭得梨花带雨,他一阵心疼,都恨不得她天天陪在自己身边,可他不敢点头,长路漫漫且艰辛,他不敢给她任何保证。
“盼兮…”他叹了口气,“你…”
盼兮伸手轻覆在他唇上,他止住声,转眼看向她。
“你猜这雨会下到什么时候?”
穆炎煦闭闭眼睛,钻入耳蜗的雨声愈发轻盈,已经下了一整夜,也该放晴了。他从小生活在北平,对这里的气候了如指掌,这个季节下不了几场绵延无尽的雨,他便说:“不到晌午饭就会停的。”
“那我们打个赌好不好。”盼兮拭去腮边的泪水,很认真地说道:“这雨若是到了晌午就停,我就听你的话乖乖回金陵。”她突然话锋一转,露了个灿烂的微笑,“可若是这雨下到今晚都不止,那你得许我留在你身边!”
“好!”穆炎煦剑眉一挑,笑道:“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