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瞧他…”怜碧朝他翻了个大白眼。
站台上人影绰绰,几个穿着灰蓝色军装的军官和士兵从月色里走来,徐骓顿时面色骤变,死死地盯着一个点。
他两脚一踏地,站起来伸了个大懒腰,说:“你们都睡舒服了,我屁股倒坐疼了…出去抽根烟活动活动。”
怜碧立刻挪回了自己的位置,一副不欢迎他再过来的架势。
徐骓笑着掏了烟盒,抽出根烟叼在嘴上。
盼兮无聊地盯着窗外看了会,见他披着满天星光迈进黑幕里,两团黑色很快融为一体,只剩指尖微光一点。
沧州站经停时间较长,大半乘客已经深睡,车厢里有微微的鼾声。睡不着的干脆趁停靠的功夫跑月台上去活动筋骨。
等过了天津站,就是他们期待的终点——北平。
还未来得及多想到了北平该怎么去找穆炎煦,就听到几声清脆的枪响,刺耳的枪声呼啸着在空中掠过。
有人倒在了血泊中。
一道黑影箭一般地从众人眼底穿过。
“在那儿,捉住他!”
怒吼声划破夜空,紧接着又是几声激烈的枪响。
军官和士兵扒开人群追赶,站台上围在一处的人群迅速散开,纷纷逃回车厢。
枪声对准了一个方向,浓烈的火药味,透过车窗钻进鼻子里。
耳边始终环绕着拉枪栓和扣动扳机的声音,盼兮心惊不已,她双手汗湿,低头看,怜碧正哆嗦着攥紧了自己。
“没事的,别怕。”盼兮不得不提起精神来安慰她,这是怜碧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枪战,吓得脸都白了。
稀稀拉拉的枪声很快密集起来,她的内心也在打鼓,鼓声愈来愈烈。
“不得了了,出人命了!”逃回来的乘客神色慌张,“是个军官,好像还有口气呢。”
伤者已经被抬走,地上留了大滩血迹,暗红的一片,瞧着触目惊心。
原本睡着的人也都清醒了,涌到窗口观望外面的动态,“到底是谁干得?”
“那人穿了一身黑色,打完枪就撒腿跑了,大晚八岔的哪看得清啊…”
“瞎了,眼下是不能按时发车了,得坐着等天亮喽。”
“哎!真有点儿背,我还有桩大生意得赶在天亮前到北平啊。这,这可如何是好!”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
怜碧看盼兮神色凝重,覆在她耳边轻声说:“小姐,你说会不会是…”
“闭嘴!”盼兮斜睨了她一眼,“不是他!”
车厢里瞬间噤若寒蝉,怜碧也止了声。只见头顶大盖帽,穿着灰蓝色军装的军官带领一队士兵冲了进来。
有人嘀咕了句,“这么大阵仗是要做什么?”
“把你们的车票和证件都拿出来检查!快,都拿出来!”
士兵们各个气势冷硬、威严又都提着枪,再不乐意也只能乖乖掏出来。
“就你们两个?”
盼兮点点头。
“从哪上车的?要到哪去?”
“我们从金陵出发到北平。”
过来查证的士兵仔细核对完座号又看是女人,也没多问,就将车票证件还给了他们。
“等等!”
士兵听到声音,脚步一滞。
站在厢门口面无表情的军官朝他们走来,他蹲下身从地上捡了张纸,仔细看了看。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军官抖了抖手里的纸张。
线框里密密麻麻写满了洋文,盼兮自然看不懂,她摇摇头,“我不知道!”
“这是一张护照!”他说着读起里面的内容来,“大清钦命监督江南海关道(瑞):给发护照事,兹有华人(徐骓),确系中国(并非)工作等辈。愿照西历一千八百八十四年七月五号美国议院增修,一千八百八十二年五月六号《限止华工条例》第六款定章,请领护照前往美国…”
还未等盼兮理解消化,他冷冷一笑,把纸翻过来指着左下角的小张相片,对她问道:“请问相片上的这位先生,你认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