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果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他后悔不该回到关中。

这关中哪有美滋滋的日子，他想到以前在豫州和荆州的日子那才叫一个美。在刘宠手上除了训练苦一点、累一点和枯燥一点以外，好歹没人欺负他，还能吃饱肚子。而且，刘宠对他来说，还是那种不论出身使用人才的明主。在荆州的日子就更不用说了，天天小酒喝着，小娇娘睡着，那日子可甭提多美了。

可回到关中以后，过的这哪是人过的日子啊！

他宋果每每想到这些，都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他恨自己为什么当初要想尽心思逃回关中来遭这份罪！当然，他也抽了自己不少大嘴巴子，这不，眼看脸上的肉都抽没了，宋果向来都这么安慰自己。

因为他绝对不会承认脸上的肉是饿掉了的。

……

本来他宋果走武关道回到关中以后，就先在蓝田县落脚。然后在蓝田山上干了几票，再占了几座山寨，拉起了一票人马重操旧业。

可好景不长，宋果在蓝田一带声名大振之后就被西凉军收编了，所以宋果又重新回到了西凉军的怀抱。

而且好巧不巧，收编他的正是他以前的老大李傕。

虽然李傕没有计较他曾经献关投敌，但他想再次得到李傕的重用也是不可能了。可他宋果就是不想被收编也不行啊，就凭他又如何能与西凉军对抗。所以不管他乐不乐意，总之他又摇身一变成了西凉军。

可成了西凉军的日子也没见得比在蓝田劫道好过啊，更别谈以前在西凉军中的日子了。

想以前他在西凉军中的时候，跟着李傕和董老大，那是吃香的喝辣的。而且看上了什么都可以抢，不管是哪家的房子还是小娇娘，只要是他们西凉军看上的都可以抢。

虽然他现在摇身一变成了西凉军后，西凉军中还是保持了这个优良传统。

可他宋果发现如今的关中没什么可抢啊，别说房子和美娇娘了，就是破草房也没他宋果能抢到的。宋果觉得他可能来错了地方，因为他眼前看到的哪是他记忆里的那个关中。如今的关中到处是残垣断壁，就是好点的破草房早都被西凉军抢完了，所以哪里还轮得到他宋果来抢。

更别谈美娇娘了，城里城外除了饿殍遍野，就是半老徐娘都没见到过。

有次，宋果实在饿得紧了，想带着弟兄们出去抢一把。可结果走了一夜都没碰到一户人家，反而被遍地的死尸和乱坟岗子给吓得不行。

自那以后，宋果再也没有大晚上出去觅食了。后来他才从军中的老弟兄口中得知，那晚是他运气好，要是运气差点的，碰上穷凶极恶又饿极的的山民百姓或是其他军中的兄弟，说不定就会把他抓回去煮来吃了。

宋果当时听了就吓了一大跳，因为这事不是开玩笑的，这在如今的关中是很常见的事。

不过他宋果真不是耐得住性子的。后来他又借大白天出营想抢几个女人，结果在天黑前回营的时候，他们多少人出去还是多少人回来，跑了一天就连完整的女人衣裙都没看到一件。

后来又是军中的老兄弟告诉他，要女人何必去外面找。如今的关中除了城中那些大人物有家眷以外，只要有点姿色的女人，都被各家将军收到营里去了。那老兄弟还告诉宋果，说只要能讨到上官的欢心，都不用等到立功就可以得到上官的赏赐。

可宋果觉得这条路走不通，毕竟他知道李傕已经不如以前待见他了。

不过好在他被李傕安排干了几次脏活累活以后，李傕对他的感官有所改变。自那以后，他也有幸以下级将领的身份参与了一次李傕的宴会，在宴会上李傕赏了他一个舞姬。

那场宴会也就成了宋果在重新成为西凉军之后过得最美的日子了。李傕那场宴会上各种珍馐美馔是享用不尽，舞姬歌女或是收在营中的美娇娘是看得他眼花缭乱。

不过那场宴会也就像一场梦一样，梦醒了之后他又回过了三天两头吃不上饭的日子。

……

自那以后，宋果也日盼夜畔，指望着李傕能再给他安排几次脏活累活。虽说这些活计在过去那确实叫脏活累活，但搁现在那都是美事。

虽说这些活计不外乎是奉命出营去收集和掩埋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倒在路上的死尸，但要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从那些死尸身上收到点东西。

宋果还记得上回李傕安排过一次这样的脏活累活，就是进城去将城内的死尸运出城掩埋。当时宋果进城之后除了在街道上收了不少老弱的尸身之外，还收到了一些女尸，尤其是在皇宫外面收到了一批很有姿色的女尸。

当时军中有经验的老兄弟就告诉宋果说，这批女尸不是宫内的宫女就是妃子，而且那个老弟兄还告诉宋果说，这批女尸里面是宫女妃子都有，宋果就问那老兄弟是如何得知的，那老兄弟就说他识得这批女尸里面妃子和宫女的服饰。

然后宋果又问他是如何识得的，宋果这一问之下反倒让那老兄弟显得自鸣得意，说他从洛阳回来的路上，宫女妃子的味道哪没尝过。而且他还告诉宋果，说他在回长安的路上还捡到过一个被扔在路边快死掉的妃子。

然后这个老弟兄就打开了话匣子，说他当时到路边尿了一泡尿，正好看到草丛里躺着一个颇有姿色的女子，他当时也以为是一具死尸，不过还是禁不住上去探了探呼吸，结果发现那女子还活着，然后他就顺理成章地将那个女子捡了回去。本来他想把那女子养活的，可没想到最后在路上被其他弟兄联手抢去了，他双拳难敌四手，后来那个女子就真的死了。

宋果又问他是如何知道那个女子是妃子的，而且还说他吹牛。但那个老弟兄却是毫不示弱地告诉宋果，他也是后来在皇宫外面干这种脏活累活的时候，从那些妃子身上的服饰才得知的，他说那时候那个女子身上穿的就是妃子的服饰。

这边宋果和这个老弟兄边说话边干活的时候，宋果还看见有军中的弟兄将那些女尸剥了个干干净净，宋果还以为那些弟兄是要干什么非人的事。

没成想那些弟兄只是把女尸身上的衣物全都收了去，那个老兄弟再告诉他，说是可以拿回去留着看或是冷的时候用来取暖，而且也可以拿去卖了换钱。

不过那个老弟兄还是悄悄地告诉他，军中确实有兄弟会干那非人的事。

而且还说这在如今的关中都很常见。

宋果听完当时就愣住了，他觉得他或许已经不是在人世间了！

……

就在宋果发愣的时候，那个老兄弟已经抢在别人前面，动手去扒女尸身上的衣物了。再等宋果反应过来之后，那个老弟兄已经抱着一堆衣物回到了他的面前。不过却听那个老弟兄说，别看这些衣物完好又好看，真拿出去也换不了几个钱，而且换钱也没用，如今在关中一大车钱还换不来一斗粮食。

不过好在积少成多，所以军中的老兄弟每次接到这种美事，都会把死人身上哪怕是完好一点的衣物或是财物全都收到自己怀里，等到积攒够了，就可以拿去卖了换粮食。

可宋果觉得这么干的希望不大，毕竟以他干这种美事的经验来看，那些死人多是衣不蔽体的，这要收多久才够换一斗粮啊。

宋果当时就想告诉这个老弟兄，叫他别干这种傻事。可想想还是算了，毕竟人有希望才能坚持活下去！

他宋果如今能在西凉军中坚持下去，就是因为他还有希望！

他觉得凭他的能力早晚可以逃出关中。要是可以的话，他想逃出去以后重新投靠豫州的那位主公，即便是到时候让他在豫州做个小兵他都愿意。

……

宋果在西凉军中的这些日子，不是三天两头吃不上饭，就是有时候还要饿着肚子出去干些脏活累活。

本来以他的为人，这种情况下大可出去抢上几把。

可别说长安一带了，如今整个关中又有什么好抢的。除非抢西凉军，或是去更远些的地方，比如靠近西凉和益州或许还有可抢的。要不然就重回山上去，相比之下，如今也就山上的日子好过一些。不过最好的还是成为各家将军的亲卫嫡系人马，这样才有机会跟着自家将军进出长安城，一旦有入城的机会就可以在长安城内抢一把。

到时候美娇娘也好，吃饱喝足也好，这些都不再是梦。

可自家事自家知道啊，李傕已经不可能把他当嫡系了，所以他不可能有机会跟着李傕进城去抢一把。

但这并不妨碍宋果权衡利弊之后自己单干啊。要说去西凉或是益州附近抢几把，那是不可能的。他不用想都知道，到时候只怕在半路上，就会被其他将军的人马当作贼匪给剿灭或再度被收编，所以西凉和益州是去不了的。

至于重回山上去，那也不用再想了。虽然山上的日子稍微好那么一点，但西凉军不可能放自己离开的。毕竟以他宋果所知道的，西凉军在四处搜山剿匪，即便是他侥幸逃回了山上，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宋果选择为了填饱肚子冒险出去干一票。

他先是打听哪里的粮食多，可知道的兄弟告诉他，即便是城中的粮食也不多。宋果又问是为何，知道的弟兄告诉他，说是整个关中的粮食都被董太师收到郿坞去了。

宋果听了心里才知道难怪自己如今就算是西凉军也有填不饱肚子的时候，原来是那个董胖子、老肥蛋把粮食都收走了。

不过再想想郿坞那比长安城还高大坚固的城墙，就算是给他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去打郿坞的主意。即便是侥幸能进入郿坞，想必最终他这一身皮包骨也会扔在郿坞里面喂狗，不过宋果还是相信他连接近郿坞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宋果选择偷偷摸进长安城去干一票。

……

不过宋果不知道，他这个决定让他混入长安城以后，撞破了一桩天大的秘密，而且还差点丢了他这条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