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宠的将令传到傅干手上，傅干依令拔营带着韩嵩等人进了汝南，然后与率兵赶来的管亥汇合之后就地扎营等候奉刘宠之命主理此次外交的礼曹从事袁徽。

当袁徽的车驾抵达大营的时候，荆州使者韩嵩看着袁徽打出的旗号摆设，是深感豫州这番安排颇合邦交古礼。

然后在内心一片感叹声中就随着袁徽前往刘宠所在的陈县去了。

韩嵩这一路走来，不止是感佩豫州安排的这番外交礼节，更为这一路的见闻所震撼。

原本韩嵩以为荆州就够富庶了，可没想到历经战乱的豫州也不在荆州之下，反而看民生和百姓风貌还有人口这些都隐隐都在荆州之上。

韩嵩这才明白为什么当初订立两州盟约的时候，蒯家和蔡家兄弟坚持要将那些商贾条约写上去。

要是除去南阳，现在的豫州确实不是荆州可比的了！

……

这一路越是走下来，韩嵩发现沿途的村落越是密集，县乡亭里也更加繁华，尤其是越接近陈郡，这种景象更为明显。

豫州毕竟偏北，雪下得比荆州要早些。

韩嵩在汝南境内就迎来了今冬的第一场雪，可即便是大雪纷飞，沿途所见田间地头的百姓依旧是干劲高涨，甚至还有不少身着军服的兵卒在忙着翻地。

韩嵩知道这些百姓、兵卒是要抢着将这第一场雪翻到地里，以便滋养土地来年有个好收成。

可是韩嵩不明白为何会有兵卒在田地里如百姓一般劳作。

身边的傅干、袁徽告诉他，这些是豫州军屯的士卒，而那些百姓大多也都是民屯的。韩嵩这才知道原来豫州大力组织了百姓屯田，又分民屯和军屯，青壮大多都编入军屯了，平时轮流耕地训练。

韩嵩想来，那这一路所见的军屯真是不少啊。

且耕且战，这豫州只怕有故秦之遗风啊，若是来个军功受赏，岂不是就如当年的暴秦一般了。

韩嵩想想就觉得可怕，但愿那位刘豫州不要冒天下之大不韪。

不过更让韩嵩好奇的是他看到沿途用来耕地的犁好像有些不一样，直到韩嵩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他叫停了马车披着裘袍下到地里，从翻地的百姓手中取过一把犁，都不用仔细瞧就可以发现这犁果然不一样。

韩嵩又从傅干、袁徽口中得知这是曲辕犁，是他们的豫州牧作的图纸，由豫州工曹从事韩暨组织打造的，也是最近这一年才投入使用的。

而且韩嵩还得知现在的豫州六个郡国一百个县普遍都使用这种曲辕犁了。

韩嵩一看就知道这种曲辕犁的耕作比一般的木犁又快又好，毕竟韩嵩正是好奇这一路所见汝南民屯和军屯翻地之快才来的兴趣。

毕竟这种曲辕犁将直辕、长辕改为曲辕、短辕，并在辕头安装可以自由转动的犁盘，这样不仅使犁架变小变轻，而且便于调头和转弯，操作灵活，节省人力和牲畜。而且一看这犁铲还是用铁打造的，相比直辕木犁，这曲辕犁才是最适合耕作的了。

韩嵩虽不是农人，但也是荆州的大地主出身，当时就在想要是自家或者整个荆州都能用上这种曲辕犁，那所耕土地定会增加，粮食也肯定会增产。

“难怪蒯家和蔡家兄弟要将那些商贾条文写进与豫州的盟约里面，也不知道这种曲辕犁卖不卖，要是豫州肯卖的话这次说什么也要买些回去！”

韩遂在心里暗自打定主意的时候也为此感到震惊，这么说来只怕豫州的产粮很快就能远超荆州。虽然荆州的土地比豫州多，但哪像汝南这般连一块荒地都找不到啊。而且据傅干、袁徽所说，如今的豫州六郡如汝南这般的民屯、军屯到处都是。毕竟这些年陈郡收了不少流民，自从他们家主公出任豫州牧以来剿灭境内贼寇，又分立州牧府吏治，一时间豫州也是政清人和，百姓安居乐业，附近州郡多有百姓来归。而且这次讨董又救出了洛阳数十万百姓，这些人口都分在了颍川、汝南，这使得豫州的人口又增加了不少。

韩嵩知道这话不假，毕竟韩嵩就曾看到江夏有文书上报到襄阳，说江夏与汝南接壤的边界百姓就有举家流去汝南的，江夏太守黄祖一面派人在边界加强拦截，一面将此事上报给刘表，毕竟境内百姓逃亡不是小事。

当然，韩嵩也好奇豫州哪来那么多耕牛，虽然这一路所见田间地头也有驽马在耕地，但毕竟耕牛还是占多数。

傅干、袁徽这才告诉他，这些耕牛马匹都是这些年他们家主公西征北讨从西凉和乌桓带回来的，还有不少是他们家主公当年打下鲜卑王庭所带回来的战利品。

这让韩嵩更加咂舌。

……

更让韩嵩惊讶的是这一路上看到的作坊，本来重视农耕这无可厚非，却没想到豫州对百工的重视丝毫不在农耕之下。

自从进入汝南之后，韩嵩就见沿途有些作坊在兴建或是已经在生产，尤其是越接近陈郡，各种成熟的作坊就越多。这一路韩嵩听得最多的除了田间地头农人牛马的耕地声之外，就是沿途作坊的劳作声了。沿途许多作坊都发出那些叮叮当当或者轰轰隆隆、乒乒乓乓各种各样的声音，甚至还有些作坊有高大的烟囱，烟囱里面还不断有浓烟冒出。

尤其是在渡汝水的时候，韩嵩看到沿着汝水有一大片这样的作坊，那一大片作坊就像是一座连营，而那一根根烟囱就像营寨大旗的旗杆，而那从烟囱冒出的黑烟就如一面面旗号。

韩嵩一问才知道，这种作坊大多都是烧制陶器和冶炼铸造的作坊，这和韩嵩心里猜测的差不多。

不过汝水畔那一片冶炼铸造作坊着实把韩嵩吓了一跳。

韩嵩从来没见过这种样式和规模如此之大的冶炼铸造作坊。

毕竟这作坊沿着汝水还在水中建了半城高的大型水车，而且看那作坊不远处似乎还立有水寨，难道这豫州还有内河水师？！

韩嵩这个疑问从傅干、袁徽口中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看那一大片作坊附近的水寨不是有水师驻扎还能是什么，只见沿着那一大片作坊不断有水师船只游弋。

傅干和袁徽告诉韩嵩，这些水师一来是保护作坊不使有贼人从水路破坏，二来是就近训练，再是平时护卫境内水域的官船，还有清剿一些拦水劫道的贼匪。

韩嵩一想果不其然，毕竟在渡汝水的时候就看到有不少杨帆摇撸的船只来来往往，其中确实有打着颍川、汝南旗号的官船，随行也确实有水师战船护卫。不止如此，韩嵩依稀想起当时还看到有打着颍川、汝南几个世家旗号的大船先后从自己眼前驶过。

看到汝南境内这水运只怕也不下去荆州境内的汉水、长江了。

韩嵩心里是更加吃惊。

在与傅干、袁徽的闲谈中，韩嵩从二人口中再次得知，豫州境内不仅是汝水，就是育水、颍水、淮水、濄水等各大水系的水运也不下于韩嵩所见，毕竟豫州有专门的治水都尉兴建境内的水利和治理河道，韩嵩所看到的水师目前就是身旁这个礼曹从事袁徽家那个兄弟豫州治水都尉袁敏奉他主公之命组建的。

虽然目前豫州境内各条河流的水师加在一起有上万人，但毕竟组建时间不长，无论是战力还是战船都还跟不上。不过傅干、袁徽二人告诉韩嵩目前已有不少船坞兴建了，想必不久之后水师所需战船也能打造出来了。

确实如傅干、袁徽所说，当韩嵩沿着汝水北上的时候就看到有船坞。而且在渡过颍水从项县进入陈郡的时候，就看到颍水河畔的冶炼铸造作坊比当时在汝水看到的还要大。附近不止有水师营寨，而且还有船坞，显然这里的水师士卒与战船也更多。

傅干、袁徽告诉他，项县附近的颍水毕竟是陈郡的水运要道，而颍水贯穿豫州，又在淮水与汝水连通，所以颍水的水运也很发达。而且由于陈郡连接颍水，所以陈郡附近沿颍水建造的冶炼铸造作坊和船坞也就更多，自然水师也就更多。

……

窥一斑可见全貌，韩嵩这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显然已对豫州的实力有所了解了。

“若是任由豫州如此发展下去，只怕将来无人可挡，看来我荆州与豫州结盟是对的。”就在韩嵩发出这番感叹不久，他又再一次被陈郡的繁华所震撼到了。

虽然汝南一路所见的城郭已经让韩嵩觉得够繁华的了，比如这一路所经过的新蔡，韩嵩就觉得其繁华丝毫不在襄阳之下，可到了陈郡韩嵩才知道这陈郡的繁华已不是襄阳可比的了。

自从韩嵩在项县经过一番盘查进入陈郡之后，韩嵩目及所见到处都是人，这给韩嵩的第一印象就是眼前所见尽是房屋、作坊、街市、行人，而耕地却十分稀少。

而且在沿途的街市上各种名产货物随处可见。

韩嵩从马车上下来一路步行，每到一处街市都要逛了一逛看一看，韩嵩发现这些街市上面就没有他想不到的货物，从江东的稻米、苎麻、越布到临淄、襄邑的名织，还有东莱的各种名产，甚至连三韩的果下马，乐浪的檀弓，就连倭国的女奴都有得卖。

更别说草原的皮货，北地的禽鸟，以及常用的器物、笔砚，甚至纸张都随处可见贩卖的店铺。

韩嵩还发现有益州的蜀锦、丹漆，就连荆州的柑橘，韩嵩都在市面上看到了。

韩嵩不由得更加惊奇！

而且街市上不止听到操着各地口音的客商。韩嵩仔细辩了辩才发现这些口音中原各州郡的都有，而且还有扬州、冀州、幽州郡县的口音，甚至荆州的口音韩嵩也听到了，还远不止，就连益州和关中的口音都有。

而且还有左衽的异族人，看发饰袍服，好像有乌桓人、羌人，甚至还有鲜卑人，不过这些异族人都说着蹩脚的豫州官话。

傅干、袁徽还告诉韩嵩，陈郡还有三韩人和倭国人，韩嵩大惊之下询问了一番，二人这才告诉他当年自家主公远征三韩和倭国带回来的俘虏在自家主公出任豫州牧以后就有些迁到陈郡来了，而且韩嵩还得知倭国女王就在陈县。

这下韩嵩更加不淡定了！

“只怕如今的陈郡已超过了当初的洛阳，即便是洛阳只怕也没有陈郡这般万方来朝、货通南北的盛况吧！这尚且还是豫州新定，要是等豫州发展起来，只怕豫州其余郡国也不在陈郡之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