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亦青是不认识叶凡的,所以当叶凡在后山的大青树下将银狐面具摘下来的时候,柳亦青整个人都愣住了,他从来没有想到书院的小师叔是一个这么年轻的人,甚至比自己都大不了几岁。
想着昨日的满天剑雨和叶凡身上散发出的浑然剑意,柳亦青更是觉得喉间发涩,几次想要开口说话却总是被卡住。
该说些什么?平日里大兄就总是说自己愚笨不懂说话便少说,那现在是不是该说些什么,好像到了不得不说些什么的地步了。
柳亦青艰难的开口道:“小师叔,你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年轻,真厉害。”
听到这话,叶凡的脸色突然变得奇差,整张脸拉一下来,沉声望着柳亦青的眼睛道。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工具人小柳瞬间就变得很慌张,表情非常不安,仿佛又想起了昨天正午高悬于天空中的三百把飞剑。
“我没有说什么,我就是说师叔你真长寿...........”
叶凡的脸色更差了,直接上前一步,脸无限贴近于柳亦青的脸。工具人小柳看着一脸死人样的叶凡,心中更是惶恐,喉咙间更是艰难的咽下了一口口水。
心想,果然,大兄说得对。自己不会说什么吉利话还是少说话,以免惹出什么更大的麻烦。只是柳亦青真不知道自己那句话错在哪里了,心中稍稍有些不服。
柳亦青随着叶凡进后山的时候,听见后山的先生们都是这么称呼叶凡的,于是柳亦青自然也是跟着叫叶凡为小师叔。
“以后便是叫师父了,这个称呼改了去,你低那些师兄一个辈分,平日里要记得勤快些,别让你的众师兄觉得你散漫了。”
叶凡背过身去,留给柳亦青一个背影和那棵沉默的大青树。
“是,师父。”
柳亦青的背后冒出了一身冷汗,一般是欣喜一半是被叶凡吓的。他没有想到叶凡会真的收他为徒,因为即使是他的大兄也没有收他为徒,只是偶尔会指点他几分。
可以这么说,柳亦青在剑道上的造诣,完全是靠着自己的研发,幸好,柳亦青有这个天赋。自己没日没夜的在写,终于是获得了大兄的点头和认可。
但是师徒这个东西,柳亦青还是第一次接触真正意义上的师徒。所以,工具人小柳显得很是兴奋。
“我可以学会操纵漫天飞剑吗?”
叶凡没有转头而是背对着工具人小柳慢悠悠的走向了崖畔边的云海,并淡淡的抛下一句。
“你且随我来。”
说完叶凡便是头也不回的向着崖畔走去,工具人小柳先是懵了一刹那,而后便是小心翼翼的跟在了叶凡的身后。
太阳早已被逐渐堆积起来的灰黑色云片埋葬了。光线不停地淡下去。好像谁用墨汁在天幕上涂了一层黑色。在这淡淡的墨色上面又抹上了较浓的黑色。墨汁一定抹得太多了,似乎就有一滴一滴的水要从天幕上落下来一样。
崖畔间的云海之上,金光,像一把把利剑,刺穿了天空,照耀在大地上,像是在一片黑暗中,一抹抹金光穿过黑暗,冲向光明。渐渐地,云雾散去,露出了她的真容。
那是一片广阔的田地,流云奔涌,群山浮动。滚滚的云流翻山而过,直泻深谷,似流水瀑布,气势磅礴。
无数细小如蚂蚁一般的人们在天地间忙做着,柳亦青见着有些吃惊,他没有想到书院后山的悬崖之下竟是这番景色。
于是,工具人小柳显得愈加恭敬。
叶凡望着云海下的方田也是感慨万千,不由感叹道。
“小柳啊,你说修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柳亦青愣了片刻,便是说出了他从小就听的那个答案,也是别人一直告诉他的那个答案。
“为了变强,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叶凡的眼神黯淡了几分,淡淡的说,“然后呢?”
柳亦青思索了一阵子后便是说,“然后就能活得更久,也能活得更安全。”
“是吗?”叶凡轻轻的转过头来,直视着柳亦青。
“如果说你所谓的想要的东西是通过杀人强行夺取而来的,那你会不会觉得那还是你应得的东西?”
“杀人夺宝,寻求机缘。这种算是道吗,原本仙人不应该是惩恶扬善吗?”
“贪权、贪力、为所欲为、贪色、贪杯、贪食,为达目的不顾及因果。这就是你所谓的道吗?”
柳亦青愣住了,从来没有人和他讨论过这些。也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抢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
“弱肉强食,物竞天择。”这反而是柳亦青从小到大灌输过的理念,他也没有想过为什么要修道,只是按要求去做便是了。
从小柳亦青就被给予了厚望,他的哥哥是剑圣柳白,所以他的时间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浪费,似乎每一刻自己都要面临着突如其来的压力。
但是修道到底为了什么,就连柳亦青自己都说不出来。也许真的是为了长生,或者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
柳亦青想不通所以他很老实的说了出来,“师父,我想不通。”
叶凡等的就是这句话,造势造了这么久,终于有机会能在工具人小柳心里种下一颗幼小的种子。
“大道者,离不开四点。”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柳亦青有些懵懂,只是被这句话的分量给击中了心脏,脑子里一片混沌。直到一炷香之后,柳亦青才懵懵懂懂的从这句话中走了出来。
工具人小柳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感觉很震撼,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原来世间有这样震撼人心的话,柳亦青第一次见到这句话就有一种眼睛瞬间进了砖头的感觉。
于是他朝着叶凡的背影深深的鞠了一躬,有人的只要一个瞬间,就能将高大的背影刻进一个人的心里,正如叶凡那样。
叶凡感觉差不多了,怕工具人小柳一时半会接受不了这么大的信息量,于是说到这里。
“先教你打坐吧。”
“可是,师父,我会打坐啊!”
打坐是修行的必修课之一,也是基础课程,在修行的漫长岁月里,唯有打坐是陪伴着修道者的基本功之一。
柳亦青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学会了打坐,并且几乎是每天都在用的一个技巧。所以,他很奇怪,为什么还要学?
叶凡没有废话,直接噼里啪啦将打坐的法决都念了出来。
“初打坐,练静动,全身内外要放松。二目垂帘守祖窍,舌闭天池津自生。深细长匀调呼吸,心定念止是正功。身心两忘万籁寂,形神俱妙乐在中。掐子午,除杂念,祖炁修足玄关现。脸似蚁爬丹田暧,口满津液要吞咽。下座拂面舒筋气,浑身上下搓一遍。筑基炼己全赖此,静极而动一阳现。”
丢下一句,回来我要看到成果便是匆匆走了。柳亦青站在风中凌乱了,看着一溜烟没影了的师父,柳亦青心里第一次担心自己有一个假师父。
柳亦青虽然说话不怎么动脑子,但是论起修炼,他的天赋便是奇高。不仅将叶凡毛巾上的法决一字不差的记住了,甚至是老老实实的开始打坐了。
夫子看着头顶的夜穹,沉默片刻后说道:“这两年我和你大师兄在世间游历,中间去了一趟极北寒域,发现那处的黑夜已经明显变长了很多,热海竟然都渐趋冷凝,所以荒人才被迫撕毁千年之约冒险南归。”
宁缺听过冥界的传说,市井之间的百姓绝大多数都知道这个传说,只不过传说毕竟是传说,加上西陵神殿对这种传说向来冷漠无视,所以这个传说变得愈发虚无缥渺起来。
然而夫子本身就是传说中的人物,当冥界的传说从他口中凝重说出时,并且似乎隐约有了证据时,那么传说只怕便是真的。
宁缺觉得一片寒冷,湿透的衣背仿佛要结成冰。
夫子注意到了他的反应,于是笑着宽慰他说。
“你不用害怕,冥界的事情叶凡知道的更多,你的秘密在他那也许并不是什么秘密。”
“冥界这个东西虚无缥缈,我还是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