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风雨如晦!
林溪张口结舌:“啊?你……你这会儿就要回家?”
“嗯!”赵知意穿着一件薄薄的T恤,笔直地站在那里,目光沉静极了。
那神态仿佛在说:别说下雨,就是下刀子,我也得回去!
原本瘦弱的小姑娘遭逢大变,气质陡然与之前判若两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脱胎换骨的孤勇!
“等等!”林溪心知拦不住她,连忙冲进卧室!
出来时,给自己和赵知意都拿了一件外套:“外面冷,穿上再走!”
她将一件浅灰色的连帽衫递过去:“我送你回去,你家在哪儿?”
“清渚,白石山庄!”
那是一处位于四环以外的早期别墅群!
与云江左岸的豪奢气派不同,它背靠南山,云山雾罩,空气清新,颇有些世外桃源的幽静!
出租车疾驰在狭窄的小径,挡风玻璃上,雨刷急速地来回摆动,视线却仍然被蒙蒙雨雾所阻碍!
丛丛苍翠掩映下,道路蜿蜒曲折,一个弯道后面,接着另一个弯道!
每次林溪都觉得,马上就要撞上爬满藤蔓的绿山墙了,车又“嗖”地一下,拐到一条更加僻静的小径上!
她怀疑没有出租车司机,自己独自一人到这儿得迷路!
正想着,前方突然又出现一堵绿墙,不到五十米处就是个难以抉择的分岔道!
赵知意赶紧指路:“左拐!”
司机急打转向盘,高速偏转的轮胎划过一滩深深的积水,激起四射的水花,洋洋洒洒呲了棕榈树旁的行人满身满脸!
那个穿黑色的连帽衫的倒霉蛋,急忙跳着脚,敏捷地让到一旁的草丛里!
“前面,粉色花墙那里!”小姑娘忙着看路,完全没注意车窗外的情形。
林溪却觉得那个高高瘦瘦的少年十分眼熟,再转过头去时,却只看到,那一丛丛茂密的棕榈树在雨幕中兀自静默!
烟雨蒙蒙的转角,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奇怪!
刚才那人明明是朝这边走的啊,怎么又不见了?
难道,也是迷路转方向了?
林溪疑惑地回过头来,发现车子已经停在一栋房子前面:一大圈充满野趣的木栅栏围着一座精致的小别墅,无数粉色的野蔷薇纷纷探出头来,娇俏可人,漂亮极了!
她急忙扫码付款,然后撑开雨伞,护着赵知意下车。
暴雨如注,别墅的门前已经汇聚了一条奔涌的浅浅溪流。
“小心!”林溪拉住赵知意的手臂,涉水而行,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忍不住为那满墙的蔷薇花驻足。
“真漂亮!”她由衷地说。
赵知意:“我妈妈的花……现在还勉强能看,九月底,花期一过,到时候就只剩满墙枯枝败叶了……”
“……”
好丧!
林溪没有说话,头一低,绕过垂下的花枝进了门!
笔直地穿过院子,赵知意打开正屋的门!
“啊——”里面立刻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叫,什么东西滚落到地上,发出一阵叽里咕噜响动,“赵知意,你还有脸回来?”
“啪”地一声,掌风劈面而来,狠狠落到赵知意脸上,打得她不由自主侧过头去……林溪何曾见过如此火爆的场面?呆立一秒,便急忙挤上前去,一把抓住那女人再次扬到空中的手!
“啊!好疼!你——你快松手——”那女人夸张地娇嗔起来!
林溪诧异地看着她:撒起娇来如此得心应手,怎么打起人来又快又狠,难道挨耳光的人就不疼吗?
但是在别人的地盘,她不好太放肆,只是缓缓松开手,将赵知意护在身后,十分严肃地说:“你是赵知意的妈妈吗?你好,我是她的班主任林溪!”
那个和女儿长得有八分相似的脸庞上,愣怔的表情一闪而过,随即便提高了声音大叫:“怪不得我女儿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有你这种年轻不负责任的老师当班主任,怎么能学好?”
她用一种十分不正经的目光,刻薄地上下扫视了林溪一遍,恶狠狠地吐出一句两个字的脏话!
“妈妈!”赵知意从林溪身后站出来,满面通红!
那女人丝毫没有理睬自己的女儿,而是轻笑一声,鄙夷地说:“南风中学没人了吗,他章有光就派你这种货色当高中班主任,嗬!”
她扭曲的脸突然凑过来,轻佻地问道,“实话告诉我,陪着你们章校长睡了几次啊,呵呵……男人就是这样,只要把他在床上伺候爽了,什么都肯答应……当初……哈哈……”
她口不择言,情绪激动,边说边笑,到最后居然把自己弄哭了:“呜呜,王八蛋,当初……”
活像个疯子!
赵知意忍无可忍,转身冲上楼去!
林溪愣怔当场,眼瞅着滚落在地毯上的茶杯、花瓶和嚎啕大哭的女人,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手机铃声正好欢快地响起来添乱!
她赶紧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来接上:“喂,您好!”
“是我!”
“呜呜呜……王八蛋……贱人,没一个好东西……”那个疯子又尖又利的声音插进来!
“怎么回事,林溪,你在哪里?”
“我在清渚!”她抬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努力让自己不去计较电话那边的不礼貌,和身旁女人刺耳的哭闹!
“你到赵知意家里去了?”那边好像腾地坐起来,气没有倒顺,急促地咳嗽了一声,“林溪……”
刚刚冲上楼去的赵知意突然去而复返,背上多了一个小小的背包,脚步如飞,旁若无人地穿过客厅,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地毯上的女人与花瓶抱作一团,犹自喃喃哼唱一首动听的小调,继续兴之所至地又哭又笑……
林溪匆忙挂断电话,追出门去……
可终究还是太迟了!
茫茫大雨之中,赵知意早已失去踪影!
林溪只看到路的拐角处,出租车急速拐弯的车屁股,冒出白白的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