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浓雾一直掩着新月,万籁俱寂,偶有一只孤零乌鹊从树梢腾起,留下一尾余音,空旷而去。
别墅二楼的卧室里,江临渊侧着身子,紧紧拥着宋南星,眉眼锁着,难以入眠,怀里的小人儿一直卷缩在他的怀里,安安静静,仿佛已经熟睡。
江临渊知道,她一定睡得不好,她的身体是那么僵硬,她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
“老婆,你放心,有我在。”
江临渊低了低头,在宋南星额头留下一吻,又将她后背的被角捻了捻,这才抬手关掉床头的暖橘色小灯。
光线完全暗下来的时候,宋南星一直紧紧阖着的眸子,动了动。
入目是一片幽黑,头顶的呼吸声,时而粗重,时而悠长。
宋南星的眼睑垂着,眸子黯淡无光,难受湮没着她的整颗心脏。
她就知道,出身名门的江老夫人是看不起她的,听到江老夫人最后那句“不是什么野鸡野鸭想进就能进”的时候,她心底最后一根侥幸的弦便轰然断开。
她的双眸一直紧紧闭着,不想去面对江临渊那张写满安慰的脸,最后,江临渊无奈,只能先抱着她回到床上。
他一直在说:“你放心,有我在!”
而她知道,江临渊这样的身份,一段婚姻如果得不到长辈的支持,这条路,会有多难。
宋南星思绪混沌间,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一个出自蓉城,小门小户的女人,与她出身刺绣世家的名门父亲相爱,外婆一直反对,可是当时沉溺于深情的母亲义无反顾,坚持跟着父亲回了江都,那时,她怀着自己,本来是想给父亲以及父亲的家人一个惊喜。
结果却是母亲一个人狼狈的回了蓉城,从此与外婆相依为命,忍着周围邻居的嘲笑,坚持生下了没名没分的自己。
七岁那年,久病缠身的母亲还是没有熬过那个冬天。
母亲去世后,她一直憎恨着渣男父亲,恨他抛下母亲不管不顾,直到有一天,她在外婆的家门口见到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爷爷,他亲切的唤她“小南星”,然后带着她去了一趟江都。
在一个白得渗人的房间里,她见到了一个全身插满了无数管子的男人,只露出一双眼睛,干瘪瘪的,她一直没见他睁开过。
爷爷说:“小南星,这是你的爸爸,你快叫他一声吧,他等你很久了。”
年幼的她,倔强的咬着牙,硬是没有叫出口。
然后,她看到,床边的显示屏上,一直起伏不定的一条曲线,渐渐的,成为了一条直线,生生刺痛着她的眼。
爷爷在哽咽,一旁站着的许多大人都在流泪,她依稀听到他们说,床上的那个男人,七年前在机场外出了车祸,她才知道,其实她的父亲宋宏桥,一直都没有辜负母亲。
他只是,无能为力。
再后来,父亲的弟弟宋宏生,也让自己叫他“爸爸”,她看着一脸期待的爷爷,还是点了点头。
就这样,她又在宋家生活了几年,认识了哥哥、弟弟、妹妹,他们会跟她一起玩,但是他们的目光,一直都很疏离。
起先她不懂,直到爷爷也去世了,她被“继父”宋宏生找了个由头送回了蓉城,至此,除了爷爷留给她的一份遗产,她与宋家,再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