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告诉杨安,这起盗贼案,很可能是一场冤案。
杨安当即下令升堂审案。钱县令无奈,只得坐在一边相陪。
老人被赵七搀扶进大堂后,便要下跪,杨安连忙阻止,让老人站着说话即可。
随后老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老人的家境,虽然算不上大户人家,却也富足有余。
老两口有个独子,去年经媒人介绍,认识了一门当户对的女子,准备今年下半年结婚。
年初的时候,老人的儿子有天晚上在路上捡了一个玉手镯,就兴奋地拿回了家。
谁知没过几天,官差就跑到他们家中,将玉手镯搜了出来,并说她儿子被人举报偷盗,要将其抓走。
老两口连忙辩解,玉手镯是儿子捡来的,不可能是盗贼。
可一帮如狼似虎的衙役怎肯听他们辩解,当即将她儿子绑到了县衙。
老两口跟着到了县衙,想要进去却伸冤无门。
很快老两口就得到消息,因为有证人举报,再加上玉手镯也是在他家里搜出来的,儿子最终被认定为盗贼。
老两口是看着儿子长大的,儿子一直忠厚老实,从没接触过行为不端的人,更没有染上其他恶习。
说儿子是盗贼,老两口就是被打死也不肯相信。
可是衙役们告诉老两口,儿子是亲口承认东西是他偷的。
老两口坚决不肯相信,可是很快官差还是上门抄家,当着他们的面,将他们家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拿走。
并告诉他们,因为他儿子是盗贼,根据皇帝颁发的旨意,就得没收全部家产。
老两口此时在乎的已经不是家产,而是儿子是否还好好活着。
过了几天,儿子终于被放了回来。
老人清楚地记得那天,儿子虽然穿着干净的衣服,掀开衣服却浑身伤痕的模样。
说到这里,老人已泣不成声。
钱县令在旁局促不安,几次想上前打断,却都被赵七瞪了回去。
老人接着说道,儿子告诉他们,自己实在承受不了严刑逼供,生不如死,不得已才招了。
杨安听到这里,狠狠地瞪了钱县令一眼,吓得钱县令往后一缩。
事情到这里显然还没有结束。
儿子回来后,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万念俱灰。
为了防止儿子想不开,老两口日夜轮流看守。
并劝说儿子,钱没了没关系,还可以再挣,只要人平安就好。
眼看着儿子逐渐好转,老两口也渐渐放下心来,甚至允许儿子在他们的陪同之下外出散心。
可是不知何故,儿子忽然再度想不开,不愿意再出门。
老两口再三询问之下,儿子才告诉他们,他从外面听到消息,未婚妻知道他是盗贼以后,无论如何,是再也不肯和他在一起了。
杨安听到这里,心里不是滋味。这个未婚妻,未必认为他是盗贼,但是此时家产已经全部被没收,没了家产,也就谈不上门当户对。
至于是否是盗贼,已经没那么重要。
老两口再度紧张起来,再度日夜看守。
可这次儿子再也没有好转起来。
老两口毕竟年岁已大,就是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终究在一个晚上,儿子乘他们不注意,用一根绳子把自己给了结了。
老伴禁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在办完儿子的丧事之后没过几天,便因为精神恍惚一跤摔倒在地,卧床不起。
只剩下老人自己,靠一口气撑着,一定要让儿子沉冤得雪。
杨安听完之后,一拍惊堂木:
“钱县令,我且问你,这件案子,可是你亲自审理?”
钱县令一哆嗦,连忙辩解,“这类案子……主要是崔县尉在办理……”
“我且问你,你可知道此事?”
“这个……”钱县令头上冒出细汗,“下官大概是知道的,但是,不是很详细。因为当时人证、物证俱全,而且犯人也亲口招供,都是签字画押的。”
“你难道从来就没有怀疑过,”杨安一字一句道,“或者说你也参与其中,将所谓的盗贼屈打成招?”
“下官不敢,请大人明鉴。”钱县令用手擦去额头上的细汗。
“崔县尉还没有回来?”杨安认为,既然这案子主要是崔县尉办理的,他应该在场。
“下官已经派人去催了,”其实此刻,钱县令更盼着崔县尉早点到场,他一个人都快顶不住了。
“嗯,”杨安思索了一下,冲着钱县令道,“你让人把这个案子相关的所有卷宗都拿过来,我要核查。”
“还有最近两年内,所有关于盗贼案的卷宗,我要一一查看。”
很快,钱县令的手下搬来了一摞卷宗。杨安当堂翻了翻,发现居然有七宗盗贼案。
日期都在两年之内。
也就是说,差不多每隔三个月就会发生一起举报盗贼的案件。
这七起案件中,除了两起被断定为证据不成立外,其余五起都是被举报者当堂招供,签字画押,随后家产被没收归举报人所有。
这个发现,让杨安大吃一惊,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在信州担任总管时,仅仅发生过一起举报盗贼的案件,还被断定为诬告。
难道这个小县城,真的盗贼横行?
杨安不相信。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这五起被断定举报成立的案件,很大可能是被冤枉的。
就像堂下这位老人的儿子一样,是被屈打成招。
杨安犯了难。
就算他认为这五起案件都是被冤枉的,可是,这都是过去已经发生过的事,要想全部推翻,重新再审,实在太难。
可是很快他就想到,自己没有必要亲自办理这件事。
只要把眼前的这个案子办理清楚了,等回到京城,将事情上奏给隋文帝,再让隋文帝派人来专门审查即可。
杨安如此一想,将所有精神再次集中到眼前的这件案子上面。
卷宗上面记得清楚,有举报人,有证物,还有被举报人亲自签字画押的招供。
杨安看过之后,决定要将举报人重新提审一遍。
幸好案子时间过去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杨安问过钱县令后,知道举报人仍然还在县城里面,随时可以传唤过来。
杨安当即下令,将此案的两名举报人带到现场。
就在等待举报人的时候,有人报知,说县尉大人回来了,已经到县衙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