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狐君似有所思,扫了南修好几眼后道:“你本体可是只狐狸?”
南修藏在宽袖下的手指骤然抓紧,肩膀的线条趋于僵硬,朝熙惊疑,替南修抢过话头道:“我徒弟本体的确是只狐狸,只不过不及狐君您血脉丝毫,他是狐妖出身。”
“狐妖?”狐君有点不相信,冥冥中他总觉得在族里曾经见过南修,动物识人有时不仅靠外貌,还会靠气味和感觉,他觉得南修身上的气息和自己像是同源。
难道是自家兄弟的私生子?狐君突然冒出个荒唐的想法,但他很快否决,朝熙已经说这人是狐妖,非他族类。
想不通就不想了,狐君不愿纠结这些似是而非的事儿,很快凭借自己的厚脸皮,和朝熙他们拼座,一起席地侃侃而谈。
朝熙忧心南修状态,苦于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好询问,只得装作无事,对狐君的故作殷勤颇为冷淡。
那狐君竟也不在意,上赶着同朝熙说话,殷勤备至,扰的朝熙烦不胜烦,偏偏碍于对方身份,不好冷脸。
这时远处走进一身着紫色玄袍的男子,那男子外貌朗星似月,显得有模有样,最妙的是他有双勾人的桃花眼。
此人似独身而来,进门不疾不徐窥视一圈,见了朝熙,眼眸一亮,不管旁侧的直直走过来。
“朝熙小司命,最近可是安好?”那男子勾唇而笑,带着故作温柔的声音开口。
朝熙应声抬头,发现来者正是南斗司命星君,想起之前朝云殿前的事儿,朝熙下意识皱了下眉头,但很快就把真实情绪隐匿了下去。
她微微颔首道:“司命星君安好。”
聚会就这点不好,凡事有个点头之交的,只要上来,就不好故作不见。
得了美人应和,司命星君喜笑颜开,向朝澈和谭雨轩比了个见过的手势后,看见席中坐着一位与他气质不相上下的男子,意外道:“哟,这不是青丘的狐君么。”
狐君见了南斗司命星君,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看得出来,两个人关系不好,至少是没什么深交。
似乎同性相斥的定律不分男女。
一圈问候下来,南斗司命星君才注意到南修,想起之前的不愉快,他毫不客气道:“呀,这不是那只野狐狸么,竟然还活的好好的。”
南修心境已然小火细焚,司命星君阴阳怪气的语调不亚于浇了一壶油,他终于克制不住,发梢微抬,一双冰冷至极的眼睛漫不经心的放在对方身上,冷然道:“像南斗司命星君这样的都活着呢,我如何不能活的好好的?”
南斗司命星君听此言论,怒气歘的就点燃了,南修是什么身份,竟敢同他这样说话:“我这样的?呵——你师父可未曾教你尊卑有序?”
“早知嘴巴是这么厉害的,不如当初东北密林初遇时就召一道天雷劈死你,免得今日聒噪。”南斗司命星君尾音陡然的扬起。
南修忍无可忍,拍案而起,突兀的声响引得旁侧宾客投来视线,一时间竟是不想收敛的模样。
朝澈和谭雨轩也纷纷侧目瞧他。
“南修。”朝熙不沉不重的唤了一声。
然南修依然僵这姿态与南斗司命星君不让分毫的对视。
朝熙见状,压低语气又换了一声。
南修重新低下头。
南斗司命星君到不依不饶,正待开口,朝熙道:“司命星君,怎么说也是我徒弟,有什么不合礼数的,同我说就是了,我自会教育,轮不到您越俎代庖。”
朝熙说话少有不客气的时候,南斗司命星君听此也只好收回气焰,安慰自己不过一只野狐狸,犯不上同他一般见识。
做好自己的心里梳理工作,南斗司命星君转头又和朝熙套起了近乎,可见其为了泡妹子到会忍耐。
朝熙知道司命星君艳名在外,四两拨千斤的拉开距离。
在朝熙看不见的地方,南修将手心掐的泛出血丝,怎么一个两个,都要跟他抢他师父呢?南修觉得胸口呼吸不稳。
想起刚才狐君若有所思的样子,南修更觉得可笑,说什么“似曾相识”,不愧是无情无义之人,大概早就忘了当年同自己母亲海誓山盟了吧。
幼时的记忆已沉入岁月的长河,许多细节的事情南修早已记不清了,但母亲总是郁郁寡欢的模样却一直清晰如旧,小时候南修常听母亲说她和父亲初见时如何如何浪漫,二人在青丘花前月下,看遍山野。
谁成想热恋结束后就是抛弃和不在乎,很多时候南修都不确定自己的父亲到底是不是青丘那位狐君,有时候他甚至怀疑那些回忆都是母亲杜撰的,时至今日,上千年后,再见到所谓的父亲,南修可悲的发现,自己脸上轮廓确实依稀可见出对方的影子。
南修深吸一口气,努力的将心中的愤懑不平压住,不断告诫自己,那狐君不过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罢了,从前是,未来也一直是。
他不会存着相认的心思,既然当初任由主母将他送出青丘,转养偏房,受了那么多意外波折,他便权当没有父亲这么个存在。
朝熙食不下咽,注意到南修的异常,忽得存了安抚的心思,探手过去,覆住了的南修的一只手,意在安抚,却没想到刚碰上,触手冰凉。
南修怕朝熙发现手中被掐出的黏腻血痕蹭道师父身上,触电的收回了手。
朝熙投去疑惑的视线。
南修轻声道:“我没事,师父。”
朝熙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总觉得自从南禺一趟回来,她就越发看不同这徒弟,以前也有一层雾挡着,可现在似是一层又加了一层。
想了半天,她归咎南修身体不适,念此不得心急起来,思索为何三清神还是不到,不管如何,她真不想走到“清理门户”那一步。
想见的人迟迟不来,朝熙也无可奈何,抢打起精神应付和身边人,无奈的听着南斗司命星君一句句关于“仙妖殊途”的长篇大论。
时光寸寸的挨,朝熙没见期许的那位出现,倒是五炁真君亮身,郑重的同在场的所有宾客简短的讲了番祝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