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栀不去理她,只抬头问太后,“不知太后娘娘是否相信郡主的这一番辞?臣妾以为,反正已经闹成这样,不如把慕怀风也召进宫来,臣妾也好与他对峙。至于郡主要对针脚,臣妾可以拿出绣品。至于夜宴上慕怀风逃席来见臣妾,虽是无稽之谈,臣妾也不介意验证验证,只需找到当初守卫的侍卫,严加审问,便能得出结果。这一切都遵循太后您的决断。”
听见卫芷吟把宫宴上的细节都抖了出来,青栀知道此事一定不能善了,如果不得清清楚楚,到时候启安还有腹中的孩子在这后宫里都抬不起头。
她很了然,自己做的任何决定都是没有退路的,又身处风浪忠心,难以令人信服。但太后不一样,她不管把事情折腾成什么样,卫景昭依然是她孝顺的好儿子,已然是这宫里最权威的人。只要自己引导着太后,最后什么都查不出来,卫芷吟就入了死胡同。
“既然都到了这个份上,为了瑾嫔的清白,也为了堵这些人的嘴,瑾嫔还是把绣品拿几样过来。只是慕将军随着皇上出巡了,恐怕要过几才能到。”
青栀仿佛才知道这个消息,“那可怎么办?臣妾要自证清白,也是刻不容缓的事,怎么慕将军出发前郡主不发作,偏要等到这时候?罢了,梳月,你去帮本宫把搁在木荷轩的衣鞋都拿来,就是本宫给腹中孩儿亲手做的那一套。”
梳月行过一礼,沉稳地道:“东西有点多,奴婢能否请宝络姑姑和奴婢同去?”
青栀感慨,梳月经过了这么多事,终于也成长了好些。其实几样绣品能有多少,只不过梳月怕自己单独去拿,卫芷吟又有别的话。如果拉扯上宝络,那是太后的人,卫芷吟想再生幺蛾子,也得掂量掂量。
太后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抬了抬下巴示意,“跟着去,帮拿着些。另外召几个针工局绣娘过来。春羽,你让得力的太监去问问,去年年节,是哪两个侍卫守着出云阁,带过来审问。”
宝络、梳月还有春羽行过礼后,一同离去了。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卫芷吟倔强傲然地站在原地,心中想着青栀堕下高位的模样,殷红的唇不自觉地就弯出一抹微笑。
叶氏的心里其实非常忐忑,作为母亲,她本来应该帮着青栀话,但在这群人中,她是最没有话语权的那个,又怕自己错了什么引来太后的怀疑。何况她很了解青栀的一切,包括那只手帕,虽然隔得很远,但她一眼就看得出来,那确实出自青栀的手。
察觉到叶氏的不安,青栀轻轻拍了拍叶氏的手背,微微一笑。
这动作很,除了一直盯着青栀的卫芷吟,其余没人看到。她越发得意,看到叶氏这般模样,更加认定青栀已经脱不开干系。
木荷轩是当初卫景昭为青栀选的位置,离延福殿很近,宝络和梳月没去多久,很快就回了来。
因是万寿宫的事,内务府那边也不敢怠慢,由江佑德亲自挑了几绣娘过来。
“不知太后娘娘这儿有什么事?倘是衣裳上的问题,这几个都是针工局女红最好的。包太后您满意。”江佑德打着千儿,不过很快发现这气氛不大对劲。
“你先去外头等着,不许透露出一句话给旁人。”太后淡淡地道。
江佑德冒了点冷汗,他和赵和一样,在这样的位置上呆了这么久,自然有一套左右逢源的本事,“是,今儿万寿宫的事,奴才保证内务府和针工局的人都不会透露出一句。”
太后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卫芷吟见江佑德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这才拿起宝络捧着的衣鞋,连同自己手里的帕子一起递过去,“你们既是宫里最好的绣娘,想必眼光都很好,请仔细地看看,这些绣品的针脚是不是完全一样的手法,回答出来后,本郡主重重有赏。”
叶氏终于忍不住了句,“郡主往瑾嫔娘娘身上泼脏水,按臣妇没有插嘴的资格,但您这样问话,是不是太过分了?什么‘重重有赏’,分明是引诱那些绣娘这些的针脚是一样的。”
“既然知道自己不该插嘴,就别这些有的没的。”卫芷吟猛然回头,恶狠狠地,“瑾嫔娘娘是傅夫人的女儿,夫人当然要保住瑾嫔娘娘,可夫人不知道,您的女儿是多么下贱。”
“你!”叶氏纵然再不愿惹事,子女被这样骂,她哪里还忍得住,当即起身要还骂回去。
“芷郡主,未免有些太过分了?”白初微冷眼旁观了许久,终于对太后开口,“臣妾实在觉得,这芷郡主是恨错了人,把夫君变心的事全都赖在了瑾嫔身上,如果真有私情,那慕怀风还直接了当地承认,是不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卫芷吟冷然一笑,“柔贵妃娘娘,知道您素来与傅青栀交好,您身上还担着个包庇的嫌疑呢,还是少两句为好。”
白初微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才一直没有多言,被她这么一,轻哼了一声。
叶氏还想话,青栀却抬手,将母亲拦了下来。
“臣妾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太后娘娘。”青栀道。
太后刚才本来也想拦着这起口角,见青栀这般化解开来,就不再纠结,“罢。”
青栀问:“不知臣妾在这大顺后宫,到现在为止,究竟算什么?”
这话得有点严重,太后却明白她隐喻的意思,心中叹了叹,忽然觉得哪怕慕怀风真的爱慕傅青栀,卫芷吟败在这样的姑娘手下,也不算丢人。
白初微看见太后似有些出神,便更加谨慎地:“不知臣妾得对不对,瑾嫔是大顺皇子的生母,现在仍在为我大顺孕育希望,是有功之人,更是后宫里的主位嫔妃,位高权重。”
太后颔首,显然是默认了。
青栀不再话,回到座位上,静静地等待着绣娘们的鉴定结果。
她们一共四个女子,看起来都十分老实稳重。每个人都在手里将这几样东西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聚在一起声讨论了一会儿,才推举出一个年级稍大些的出来回话。
卫芷吟的手已经紧张地蜷了起来。
“启禀太后娘娘,奴婢们经过观察,一致认为衣鞋的绣工,和绢帕上的绣工,并非出自同一人之手。”
太后仿佛舒了口气,换了个姿势靠在了座椅的靠背上;白初微本来蹙着的眉眼舒展开来,不动声色地拿起手边的茶盏饮了一口;叶氏心中虽然有疑惑,但女儿排除了和他人私通嫌疑,当然比什么都要紧。
可以这整个殿中,只有卫芷吟一个人想把事情闹大,想让青栀死无葬身之地。她疯了一般上去撕扯那个回话的绣娘,“不可能,你一定是被傅青栀收买了,才会睁着眼睛这样的瞎话!你仔细看看,这绢帕和衣鞋的针脚,明明就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她又瞬间转身跪在地上,哀切地对太后,“皇祖母,求您再找几个绣娘来看看,这几个人,她们根本就不懂!”
太后冷冷地道:“卫芷吟,够了,是哀家看错了你。”
青栀不等她再度求情,紧接着:“确实是够了,从郡主给本宫泼脏水开始,本宫一切都按着郡主的意思来,不反驳也不辩解,可是眼下,郡主还要不依不饶,本宫再好的脾气,也被郡主消磨干净了。”她转而去问回话的那个绣娘,“你既然这些东西并非出自同一人之手,不如解释解释你们是如何看出来的,不然郡主恐怕不能服气。”
那绣娘擦了擦冷汗,心有余悸地退了几步,保持着和卫芷吟的距离,“回瑾嫔娘娘的话,奴婢几人的绣品虽然不是全下最好的,但常常和这些东西接触,好歹也能分辨出不同的绣法和针脚。这个帕子的绣活乍一看,与衣鞋的确实十分相像,但是当真辨认下来,能看出明显的区别。首先帕子的绣法和其他东西就不一样,拿在手中也明显能感觉到凹凸不平,栀子花很有实物活灵活现的感觉,而衣鞋的就十分平实。如果这是同一个人学了不同的绣法,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娘娘可以再看看针脚,帕子的针脚细密无缝,和衣鞋疏漏的简直有壤之别。所以奴婢们断言,这几样东西并非出自同一人之手。”
卫芷吟跌倒在地,摇头喃喃地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白初微见太后也是无话可,便厉声道:“芷郡主,你还有什么话可?你自己疑心生暗鬼,在没有调查清楚的情况下往瑾嫔身上泼脏水。方才本宫了,瑾嫔是大顺皇子的生母,现在仍在为我大顺孕育希望,功劳卓着,更是后宫里的主位嫔妃,位高权重。你污蔑她,便是污蔑整个大顺皇室。何况你还迁怒他人,导致傅姐如今生死未卜,若非你本是皇亲,数罪并罚,已可诛你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