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栀满心的火急火燎,几乎什么也不顾了,只祈祷着希望玉斓没事,然而一行人赶到钟灵湖左近的时候,发现有侍卫也在往那边跑。他们见到青栀,忙停步行礼。
“出什么事了?你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领头的侍卫道:“回娘娘话,臣等正在巡查,忽然有宫女钟灵湖有人落水了,眼下生死未卜,臣等过去急救。”
青栀的腿一软,催促道:“快去,快去!不必给本宫让路!”
侍卫们都知道人命关,早分了人去喊太医,而他们当职时都学过一些急救方法,以保证后宫妃嫔的安全,当下也不推脱,赶忙地过去了。
青栀知道现在母亲的心中一定在自责,抬手将叶氏扶住,“阿娘也不想这样,是女儿的不是,如果不是女儿想让阿娘和玉斓进宫来陪伴,就不会出这种事。不过还没看到玉斓,阿娘和女儿都不能放弃。”
叶氏双目无神,只晓得女儿的手是最坚定有力的存在,跟着她的方向跑,准没错。
钟灵湖旁已经聚集了一些宫女太监,见到青栀都齐齐行礼,而傅玉斓和梁初岚并排躺着,有侍卫正在挤压她们腹腔中的水。
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青栀脚下一软,颓然就往地上坐,梳月咬着牙拼尽全身的力气将她死死扶住。
玉斓本来红润的脸颊现下惨白,因着被钟灵湖的湖水浸透了,衣裳紧贴在身上,显得越发弱。她伸出的右胳膊上还带了一直明晃晃的金镯,正是青栀先前赐给她的,眼下借着月光散发着黄灿灿的光芒,十分刺人眼目。
有乌鸦凄厉地叫了声,扑棱棱地飞回巢穴。随着这一声,夕阳用尽了它最后的光与热,彻底黑下来了。
叶氏已经跪倒在地,守着玉斓“簌簌”地掉眼泪,青栀一阵眩晕之后,咬牙仔细看去,发现玉斓全身上下似乎没什么伤,而梁初岚的额头不知撞到了哪里,有鲜血在往外冒。
“梳月,有没有干净的手帕,快点给梁才人捂住。”青栀沉着地吩咐,不管当时的情形是什么样,把梁初岚这个大人救下来,一定有用。
宝络这时候方赶到,见到这样的情形也吓了一跳,狠了狠心,直接做主道:“找软凳来,先把傅姐和梁才人都抬去万寿宫,太后宠爱傅姐,一定也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这钟灵湖到了晚上风大,傅姐身上都湿了,怎么能就这样躺在地上!”
青栀感激地看了宝络一眼,她本来想让人先抬去念云那里,但玲珑轩当然不比万寿宫东西齐全。
叶氏把自己的外衫脱下,盖在气息微弱的玉斓身上,面色坚毅,什么话也不,也不等软凳,抱起玉斓就往万寿宫走。宝络看到后,也知人命关不能再等,便不再执着于喊软凳,让宫女太监搭把手,抬着梁才人,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万寿宫走。
青栀眼睛没离开玉斓,跟着母亲快步走着,心里却蓦地浮现出了当初看杜荷然推大皇子下水的那一幕。
她暗暗祈祷,求老爷开眼,自己救了大皇子,大皇子没死,把这份福报投在玉斓身上,玉斓也千万不要有事才好。
不然自己承受不起失去玉斓的痛苦,更没有任何脸面去见哥哥嫂嫂。
宝络用跑的,比所有人都快,把事情快速地传回万寿宫。太后也没想到眼皮子底下竟然会出这样的事,忙直接让人把玉斓和梁初岚都接到万寿宫的偏殿。当值的余太医也很快到了,顾不得擦汗,急匆匆地去给傅姐诊脉。
青栀按着礼数给太后福了福身,便屏息凝神,等待着宣判。她留着的水葱似的指甲已经深陷肉中,但自己浑然不觉。
余杏林抿着嘴,面容肃然,反复诊了玉斓的脉,又去诊梁初岚的脉,接着又刷刷刷地写了两张方子,递给旁边的太监,“速速把这两剂药煎成两份,给傅姐和梁主服下。”
太监领命而去,太后急切地问:“怎么样了?”
余杏林面露紧张,心翼翼地躬身,“回太后娘娘的话,微臣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救回傅姐,但梁主只要能喝下药,就无碍了。”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对于青栀来不啻于响雷直接打在脑门顶的惊动,直把人瞬间打入地狱。她浑身发麻,张开嘴却又不知道什么,腹中的孩子似乎也觉出了母亲的不安,大动了动。
叶氏已经哭不出来,只晓得坐在床边握住玉斓冰凉的手。青栀知道眼下只有自己尚存着一丝理智,唯有忍住不适,接着问道:“玉斓是怎么了?为什么没有把握?若是把其他太医叫来一同会诊,会不会拿出个救人的法子?”
余杏林一个一个问题回答,“傅姐是幼童,年纪太,身子都还不曾长健全,自然不如成年人康健,她与梁主都吸了不少水,那水看着干净,到底是湖水,深入肺部后容易引发发烧。梁主的头部有伤,但梁主比傅姐大太多了,平常身体也没什么虚弱不足之处,因此微臣有把握救回梁主,却无把握救回傅姐。若是把其他太医一同叫来,微臣相信他们开出的方子和微臣开出的是一样的,瑾嫔娘娘若是担忧,也可宣召其他人一同过来看看。”
到这里,他觑了青栀一眼,声道,“娘娘的手是不是伤了?微臣见着有血色。”
青栀都没反应过来,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由于用力太甚,手心的皮肉都破了,正往外冒着血珠儿。
太后沉着脸让太医给她包扎。她不是气青栀,而是在万寿宫附近发生了这样的事,还牵连到外戚,她恨不得立刻找出原由,维持皇家的脸面,“去宣所有太医,今儿就算万寿宫彻夜灯火通明,也务必要救回傅姐!”
太后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无人再敢置喙,当即就有传话的太监急匆匆地往外走。
“另外,给哀家去细细地查,傅姐究竟为什么落水,梁才人又是怎么回事!”
青栀见到太后已经把自己想的话都了,当下默然,包好伤口后只站在玉斓的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生怕错过了一点她要苏醒的迹象。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所有人的心都被提了起来,不知道此次此刻,究竟是黎明前的沉寂,还是暴风雨的前夕。
太后气了一会儿,想起来青栀还怀着身孕,刚要让人赐座,床边忽然混乱起来。
“姐!”“主子!”
是梳月和顺子的惊呼。
青栀的身子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太后捂着心口差点也要晕过去,好在梳月他们将瑾嫔稳稳地扶住了,不然真出了什么事,等皇儿回来,自己该怎么和他交代啊!
“瑾嫔怎么了?余太医,你快看看!”太后急促地命令。
青栀刚才是觉得眼前一黑,腿上有些软,便没有站住,被顺子挣着扶到了软塌上,青栀舒了口气,好了许多。
“太后不必担心,臣妾只是忽然有些难受。”知道太后在担心着什么,在被诊脉时,青栀不忘让她安心。
“你这孩子,身体不舒服也不知道早,纵然是铁打的人,来回跑这一趟,又要忧心玉斓,也撑不住,何况你还怀着孩子。”今晚上的事情太乱,到这里,太后难免要发一通脾气,对着春羽横眉冷对,“哀家是气得忘了,你们呢?也不知道提点哀家!”
按照平常,青栀定要两句好话打消太后的怒气,但这会儿腹中忽然一凉,青栀有些难受地蜷了蜷,实在没工夫再去搭理太后那边的事了。
“瑾嫔娘娘用心太重,情绪积郁在胸口不消散,加上来回奔跑,胎儿有些异动。”余杏林知道这胎要紧,不敢再有迟疑,“微臣现在要开出一剂安胎药给娘娘服下,但娘娘的药一向是穆太医亲力亲为,所以微臣以为必须要叫穆太医入宫,微臣得与他讨论药材的剂量,也需要他盯着将药煎好了送来。”
他的话语里有些无奈,也有些逃避责任的意思。可后宫之事波谲云诡,卫景昭临行前确实嘱咐了所有的好药材都先可着木荷轩,但没余院使可以插手瑾嫔的身孕。
太后明白其中关窍,一是为了保证青栀不出事,二是她也知道许多人虎视眈眈盯着青栀的肚子,不敢有丝毫疏忽,当机立断地道:“着人催促穆元良速速入宫。”
有这样的命令下去,穆元良本来住的里皇城很远,却是第一个到达万寿宫的人。
先给青栀诊脉,他得出了和余杏林一样的答案,对于余杏林提前开出的药方,穆元良按照青栀往常的身体情况修了几笔,把川贝母和姜活减了半钱。和余杏林讨论了两句确定无误后,就准备去抓药煎熬。
青栀忽然虚弱地了句,“穆太医,去看看,看看玉斓。”
穆元良二话不,又去把玉斓的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