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初岚心翼翼地抬眼,想打量一下柳亦容的面色好不好,“嫔妾有错,请婕妤勿怪。”
然而这一抬头,梁初岚那双连青栀都在心里赞过的眼睛,一下就显在了柳亦容面前。
若是往常,柳亦容根本不会注意这个的才人,然而此刻她刚失了孩子,凶手也还没有找出来,皇上也不见多么安抚,正是入宫以来最落魄、最恼怒的时候,梁初岚的容长脸儿本来平平无奇,上面却嵌了这么一双清澈见底又十分美丽的眼睛,就戳中了她的难受之处。
“既然你也知道自己有错,也知道自己犯了规矩,我作为婕妤,少不得要将那礼仪再好好地教一教你,让你印象深刻。”柳亦容抬头随意看了看,指了指甬道边,“你在那里跪上一个时辰,好好想想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了,以后该如何改。”
梁初岚从来是个不惹事的人,闻言怔了一会儿才:“嫔妾因何而跪?便是嫔妾在宫里笑了这么一下,也不该受这样的罚?何况主不是只教礼仪么?”
柳亦容冷笑了一声,“因何而跪?梁才人自己不明白吗?我才失一子,你看看这宫里皇子或者公主死后,还准不准有笑声?我这样罚你,还算是轻的。”
梁初岚还想什么,被柳亦容那么虎视眈眈地一看,又知道她刚没了孩子,皇上多半会站在她那边,只得忍气吞声地跪在了路边。
柳亦容出了口气,又警告了一句“须得跪足一个时辰,别想着偷懒”,便带着李碧曼扬长而去。
且锦绣宫月华殿内,白初微留下青栀,让红昙奉了茶后,淡淡地问:“方才本宫见你一直盯着李美人,可是知道什么内情?”
白初微机敏青栀没少领教,当下也不迟疑,把从灵猫香开始,直到昨儿宫宴上的事,一字不落地讲给了白初微听,当然,她没自己故意让带着灵猫香香囊的李碧曼去试探柳亦容,只道是无意间发现的,而穆元良则是受李碧曼之托,确认了那是灵猫香,转而告诉了自己。
白初微听后,倒先把这俩人内斗的事情放在一边,半是感慨半是高兴,“难得你已位列主位,很快离本宫只有一步之遥,还肯将这些事与本宫听。”
青栀眼下正得圣宠,宫里无人能比,哪怕是白初微碰着她的事儿都要退避三舍,何况柳亦容产,卫景昭言明了,本来就只是白初微的事,查出来了无功,查不出来却是有过。
青栀如今怀着一胎,生下后必然封妃,卫景昭再心疼她一点儿,或许还会赐下协理六宫之权。按照常理,白初微已是青栀的“挡路之人”。如果青栀有扳倒她的心思,就该什么也不,看着白初微出丑。
白初微苦笑了一下,想想之前和青栀“当真到需要争权的时候,你眼界会比现在开阔多了”,仿佛一语成谶。
然而白初微并不知道,青栀每每进了月华殿后,内心都是十分坦然的。在保护自己和儿女的前提下,青栀甚至不介意白初微永远都在自己之上,毕竟按资历和品行,白初微当得起。
“娘娘言重了,臣妾本来就是从锦绣宫出去的人,先前若不是得娘娘的照顾,臣妾也未必会有今日。犹记当时唐思宛害臣妾,是娘娘得到了消息赶过去,将臣妾救出来,又弄来清水,让臣妾好好清洗以免其中有毒。如果娘娘掌着后宫,臣妾能平安无事地活着,那臣妾愿意一生也不沾手六宫事务。”
她把从前那些事的细节都得很清楚,明确实把这份恩德一直铭记于心。白初微清清凉凉地一笑,“本宫却有种预感,这后宫到头来,还是会在你的手里。虽然本宫有启泰,但那终究是别人的孩子,姜才人那个人,不是个太惜福的人,本宫虽然可以教启泰割舍血脉至亲,但孩子大了总有自己的想法,倘若启泰反而因此恨本宫,也没什么意思。”
白初微的言语难得这么零碎,想来也是因为涉及启泰,一片慈母之心矛盾又不知该如何自处,情绪波动。
青栀想到自己也是将启安的未来想了那么多,一种“同病相怜”的感情油然而生,“娘娘是位母亲,臣妾亦是位母亲,臣妾不敢自己多么超然世外,只能若是来日真有一争,只要娘娘是凭本事,臣妾也不会走那些歪门邪道。而在臣妾心里,娘娘永远是这后宫里拉扯了臣妾,用心指点臣妾的人,所以不管为了什么,臣妾都不会去主动害娘娘。”
白初微温柔地笑了,“要是旁人来同我这番话,我未必会信,但你来,我信。”顿了顿,她又道,“柳亦容的事情,多谢你的提醒,本宫有方向查了。”
青栀问:“不知娘娘可否保一保李美人?虽她确实害了一条无辜的性命,但因为柳亦容,她也不知道错过了多少怀孕的契机,她们二人闹到眼下的局面,也可算是互不相欠了。”青栀按着本心,为李碧曼解释了一下,“当初那个灵猫香,发现时李美人已经佩戴香囊许久,而且她们家世悬殊,只要柳亦容一口咬定死不承认,谁也没法确认灵猫香到底是谁加进去的。这件事上,李美人确实委屈。”
白初微颔首,“既然照你所,她们半斤八两的两个人,就自己窝里斗去罢,本宫把来龙去脉调查好,呈到皇上案前,为李美人两句好话,也就是了。”
青栀起身福了福,“如此多谢娘娘了,毕竟当初臣妾未曾拦下李美人作恶,心中也委实有些愧疚。”
和白初微完话,青栀知道她一向很忙,当即就告退离去了。
出了锦绣宫,因想着太医这胎很稳,可以多多走动,也有利于之后的生产。青栀便道:“咱们许久没有去赋竹亭那边坐坐了,今气很好,时辰又早,不如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