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景昭沉声道:“静妃心思缜密,竟还有这样蠢的时候?岂不知到时候瑾嫔毒发,第一个查到的就是她。”
春羽解释,“皇上,静妃娘娘敢如此,是因为她下的毒是慢性的,要四五后才发作,到时候即便抽丝剥茧,也难查出她做的手脚。”
卫景昭怔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所以唯有朕是被这些蒙在了鼓里,而你们所有人都知道?!”
太后这时候发话了,“皇儿也不能这么,前朝的事情已经够多,若还要分心出来打理后宫,便是铁打的人也没有这般精力。何况这也是集了许多人的努力,才揭开静妃的真面目。被一时障目,实在并非皇儿的错。”
孟念云怕卫景昭因落了面子而迁怒于青栀,赶忙道:“正是,如果不是嫔妾恰巧还认得怡芳,根本不会发现后面的事,请皇上明察,这一切与皇上都无关,全是奸人作祟。”
卫景昭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叹了叹。
太后问道:“那么皇上准备如何处置静妃,又如何安置瑾嫔?”
卫景昭的脸上是无尽的疲累,“母后,让儿臣好好想想。静妃自然是留不得了,朕只是可惜启和,那么好的孩子,有个这样的母妃。至于瑾嫔,不急着让她从出云阁出来,朕想,慢慢来。”
太后到底心疼自己的儿子,忙道:“既然皇儿心里已经有成算,就快些回去休息。今闹腾到此时,也不必再送哀家回宫了。”
卫景昭已经没有任何心力再维持,当下便道:“儿臣恭送母后,也请母后快些回去,夜已深了。”
人群各散,本来就安静的永安宫终于复归平静。星稀月明,一朵云忽然掩上了月的脸,于是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没入漆黑里蛰伏,仿若噬人的兽。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如水的夜凉里,何雨深轻轻一叹。
“果然如青栀所,静妃心志坚定,若非涉及到自己的孩子,她绝不会松口。”
翠绡也感慨,“人都‘慈母之心’,可是静妃娘娘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哪怕是让大皇子了那样的话,她仍在看到血之后,才肯用真相换回孩子。”
何雨深淡淡地道:“罢了,答应青栀的事咱们已经做完了,明儿去告知她一声,也就是了。”
而怡芳跟着念云出去,也还在想这件事,“主,您不知道,当初岚秋姑姑与我,她是会对纯孝皇后效忠的,结果血书里的都是静妃娘娘指使。”
“我想岚秋大概也很为难,纯孝皇后毕竟是她的旧主,可姐姐待她也好。在保住姐姐的情况下,也不能往纯孝皇后身上泼脏水。”
怡芳点了点头,“主的是,其实岚秋姑姑,是很好的人。”
还不知道被摆了一道的宋采禾在甘泉宫里闹腾了一个多时辰,叫去不少太医,直到所有人都三皇子没有大碍,再睡一阵子便能自己起来,总算安了心。
但终归已经算是结了仇,宋采禾知道此事必然已经惊动了皇上,所以第二一早,便早早地等在乾明宫外,想先发制人,至少让何雨深禁足一段日子,也容易让自己找到动手的机会。
卫景昭下了朝后,听闻宋采禾守在门前,捏了捏眉心,淡淡地道:“不见。”
赵和面露犹豫,卫景昭已经不甚耐烦,“就朕国事繁重,暂时不见妃嫔,让她有什么事就去找柔贵妃,贵妃打理六宫,自会为她做主。”
赵和忙退出去了,卫景昭寻思了一会儿又喊一句,“来人。”
相子闻声而入,卫景昭接着吩咐,“让赵和打发走静妃后不必立刻回来,去太医院把华进召来。”
出云阁里,何雨深、孟念云一同过了来,把昨晚的事情详细地同青栀了遍。
“果然,即便知道了这些事,皇上也没有直接将我禁足解了的想法。”青栀淡淡地笑。
念云愤愤不平,“明知这些事都是旁人陷害,皇上却还是把姐姐丢在这里。”
青栀倒是不甚在意的模样,“倒也是件好事,若是皇上没有亲自过来与我把这些事开的意思,即便我出去了,之间也有难以逾越的隔阂。不如一切慢慢来。”
何雨深抬头瞥了她一眼,似有些心酸地道:“皇上昨也‘慢慢来’,看来你们二人,真正是心有灵犀。”
青栀静静地笑,因已算是患难之交,她也不再掩饰自己的内心,“雨深,出来不怕你笑话,也不怕你吃醋,我这次再出去,亦不会是原来的瑾嫔了。曾经我与皇上,我想要他的一颗真心,那时候当真只是而已,现下,我却是想实实在在地用真心换真心。”
何雨深似乎已经跳出那些儿女情长的纠结,虽然青栀的话让她有种奇异的感觉,但绝不是不舒服,“你可要想好了,帝王没有真心,当初我产,亦是你劝我,他是皇上,不可能只有一个女子。”
青栀赧然一笑,“对,那时候我也是那么想的,也一直提醒自己不要付出真心。但是历经了这么多,我想明白了,皇上是在这座金碧琉璃的皇宫里长大,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一个人就该同另一个人携手到老。”
青栀看向何雨深和念云,“许是那些佛经的功劳,读得多了,我心中就总在想,这世上原没有完全契合的两个人,便是一开始相爱甚笃,寻常家庭要面对柴米油盐,富贵人家则要提防纳妾风流,也未必就能得善果。皇上至少顾念旧情,可见得他从来不是个‘坏人’。或许所有的白头偕老,都是相处得久了,两个人共同努力慢慢地磨合才能得来的结果。世人所谓的真心,不也是只看到生命尽是否还相濡以沫吗?”
念云已经怔住,仔细咀嚼着这些话,而何雨深则是泛着一抹浅浅的苦笑道:“让你抄佛经,我瞧着你已经快成佛了。”自然,这句话只是开玩笑,她叹了叹,“我没有你这样的心境,也没有那样耐心去改变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