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书上前一步,敛眉顺眼地道:“回娘娘的话,这是大不敬,若是娘娘真要计较起来,掌嘴也不为过。”
青栀知道唐思宛近来和卢盈真走得近,却没想到已经近到了这个地步。她轻轻抬头,凌厉的目光仿佛要把巧书看穿,饶是巧书在宫里摸滚打爬了这么久,对上这样深不见底冷若寒潭的眸子,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唐思宛摇头一叹,“罢了,瑾容华生了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若是打坏了,本宫也是要心疼的,不如这样,”她话锋一转,微微抬起了下巴,示意着那边的一个背阳的墙根,“容华去那里跪一盏茶的时间,惩大诫。”
青栀只看了一眼,便回转过头来。她立在原地不动,唐思宛便也在原地不动,两个人的眼光里都是对对方的厌恶和排斥。有一片又一片的雪花忽然从空中飘落下来,六出飞花在唐思宛暖融融的手上一触即化,在青栀的身上却一点点加厚。
唐思宛终于有些不耐烦了,“怎么,容华是在抗拒本宫的命令吗?”她的脸偏向巧书,“宫规里有没有,如果低位份的妃嫔不遵高位之言,该怎么罚?”
巧书低下头不敢去看青栀,“回娘娘的话,这该罪加一等。”
唐思宛颔首,“既然这样,容华就去那儿跪上一个时辰罢!”
青栀这才开口话,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据嫔妾所知,宫规里虽以下犯上,必要受罚,但一来嫔妾并没有以下犯上,二来娘娘,您似乎没有协理六宫之权,须得将此事上报皇后娘娘或柔贵妃娘娘,求这二位主子裁断。”
唐思宛冷笑一声,“你放心,本宫本就是要去衍庆宫,此刻罚了你,自然很快会去通禀皇后娘娘。”她不耐烦地提高了音量,“来人,瑾容华既然违抗本宫,本宫也不必再给她面子了,你们直接把她按在那儿跪上一个时辰。巧书,你盯着,若是短了一会儿,本宫唯你是问。”
太监们都吓了一跳,瑾容华那可是现今宫里最得宠的人,如此得罪了,也不知皇上会不会怪罪。然而唐思宛的声音如影随形,“还不快动手?不听本宫的话,每人立刻去慎刑司领五十记板子!”
涉及到自身,太监们终究动了起来,其中一个领头的走过来阴阴地笑,“主,您自个儿动?倘使奴才们上手,可就不好看了。”
青栀知晓避无可避,古井无波的一双眼看了看唐思宛,转身便走到墙根底下,跪在冰冷的石板之上。
唐思宛一笑,尽显得意的风采。她命令起了了肩舆,把巧书留在原地,悠然而去。
主子受罚,岚秋自然也得跟着,她看了青栀一眼,心疼地道:“主,得想法子给乾明宫传信。”
雪下得越发紧,不一会儿就在宫道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白色。
青栀默然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发梢似乎冷得都要结了冰,才缓缓地:“能有什么法子,这大雪的,方才我与安妃对峙了那么久,连个路过的人也没有。”
刚着这话,不知是不是在寒风里折腾了太久,青栀的腹骤然一疼,寒凉之感蔓延全身,本就冻得失去知觉的身体雪上加霜。
岚秋跪在她身后,看不到她皱眉的表情,犹自在思索,“梳月她们见主与奴婢一直没回去,或许会派人来瞧瞧。”
青栀咬着有些发乌的嘴唇,勉力道:“岚……岚秋,我肚子好痛,或许扛不住了……”
她话音未落,忽然直直地往后倒去!
好在岚秋就在后面,一愣之下合身扑过去接,边接边喊:“主!主!”
巧书本在几丈之外看着,见此情形也跑了过来,低声问:“怎么了?”
“呸!黑了心的奴才!”饶是岚秋十分稳重,这会儿也忍不住一腔怒火,“你是皇后娘娘赏给安妃的宫人,如今站在安妃身侧为虎作伥,你等着,皇上一定会迁怒皇后,到时候你也没有好下场!”
眼见巧书的面色变得苍白,岚秋也不去管她,继续大声呼救,“来人啊,主晕倒了!”
深宫六院,这会儿最是安静的时候,终于有人听见了,急匆匆地赶过来。青栀的意识模模糊糊,只记得旁边围着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软轿也抬了过来,里面生着碳,繁复华丽,花纹在她眼前旋转,接着她彻底合上眼,就堕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再起来时睁眼望到的,便是红木雕着的熟悉云纹,腹中的疼痛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暖意。身边有一片明黄,她定睛一看,是卫景昭守在床边。
青栀要起身行礼,卫景昭连忙将她按住,“别起来,和朕,还有哪里不舒服?”
青栀勉强勾出一抹凄凉的笑意,“大冷的,皇上怎么来了?赵和也不知劝一劝。”
卫景昭抑制住心中的激动,怜惜不已地沉声:“栀儿,你知道吗?你可能怀了咱们的孩子!”
仿佛久不见阳光的人踟蹰行在弯折黑暗的道路中,骤然间遇见光云影共徘徊,光芒瞬间照亮了眼和心,青栀微微皱起了眉,把手轻轻放在腹上,那里十分平坦,根本看不出什么,语意迟疑,“孩……子?”
卫景昭颔首,“正是,朕让华进、卜端阳、梁松,还有你举荐的那个穆元良,一同会诊,都种种迹象表明,你很有可能是有了身孕。但由于时间尚短,还不能完全确定。朕翻了彤史,是朕回来的第二,你还记得吗?”
念及那晚的颠鸾倒凤,青栀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晕,“皇上不正经。”
卫景昭只是笑,温柔地看着,那目光里的宠溺似要把她全部吸进去。
青栀的眼眸轻轻往下垂,“可是太医们了,尚不能完全确定呢。”
卫景昭温厚的手掌抚上她的脸颊,“不管确不确定,朕已经晋你为从三品婕妤,即便没有孩子,咱们也不过是回到以前的模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