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在座的都有些愣神,好的乐曲自是能让人心旷神怡而不知今夕何夕。青栀打量着太后与皇上的神色,从心底舒了口气,她知道这就是连带着念云一起过关了。
卫景昭击了击掌,笑道:“爱妃好灵巧的心思,这个合奏是谁想出来的?”
青栀不愿占了孟念云的上风,听皇上这么问,赶在念云答实话之前行礼道:“回皇上的话,嫔妾与孟采女识于入宫前,闺中时我们便曾这样合奏过,只是图个好玩儿,不意竟也有好听的时候。”
这番话得合情合理,连皇贵妃都道:“入宫前就交好,入宫后还能一齐在这绮华殿奏演古曲,如此姐妹情深也不失为一段佳话呢。”她含情脉脉地望着卫景昭,“后宫安静太平,姐妹和睦,也是托太后与皇上的福气。”
后宫的脸面,自然都在于一个平和不平和,卢盈真这番话深得皇上的心,卫景昭向她微笑,“皇贵妃打理六宫,后宫安稳,也都是你的功劳。”
卢盈真心中一热,面上笑着,嘴里不敢居功:“有太后坐镇宫中,才能有如斯景状。”
如此一来,本来是傅青栀与孟念云的节目,变成了卢盈真的好处,青栀本来就淡淡的,有没有夸赞都无所谓,而念云更不敢去争这些。倒是太后令人赏了些东西,青栀二人谢恩后便入席。
董玉棠松了口气,她原以为傅青栀会出尽风头,听曲时手都握紧了,谁知几乎等于没有后文,那么这一次刚入宫的,就没人能越过她了。
跟着就是董玉棠和徐兰殷两位正七品选侍表演,徐兰殷也是跳了一舞,然而有贺梦函珠玉在前,对比下来徐选侍的舞姿实在是平常,并未引起什么波澜。
董玉棠一身百蝶穿花云缎紫粉裙,瞧着是娇俏可人,她行过礼,身边的宫人为她备好笔墨纸砚,还有一张古琴,谁也没想到,似花瓶一般的董玉棠,竟然一手执笔,一手扫琴,琴音袅袅,而画笔竟也不停。
青栀心里感慨,果然为了入宫,董家没少花费心思培养,虽一心二用,画未必画得上佳,曲儿也未必弹得昆山玉碎,同时做这两件并不简单的事,在宫里却绝对是独一份的。
琴音消散,画也做罢,董玉棠身边的宫女将画卷缓缓抬起,却是一副泼墨的重山图,高山重重叠叠,好像遥至万里。
董玉棠盈盈拜下,的话字字敲在人的心坎儿上,“嫔妾以此画祝祷太后娘娘身体康健,皇上江山稳固,传千世万代。”
“好。”卫景昭抚掌道,“果然是母后家中养出的女儿,眼界宽广,又多才多艺,连朕也开了眼界。”
董玉棠适时地红了脸,低下头赧然:“多谢皇上夸赞,嫔妾愧不敢当。”
太后也笑,“皇儿不要夸她,到时候太得意了,就要任性了。”但是这么,话里话外谁听不出来太后的高兴。
大顺朝以孝治国,见太后欢喜,皇上也得乐更去讨她开心,当即就道:“我大顺向来崇敬孝道,董选侍孝心之至,可见一斑,便晋董选侍为才人罢。”
董玉棠喜不自胜,深深福下去道:“嫔妾多谢皇上恩典。”
皇贵妃愣了愣,想要提醒皇上无子无功却晋封不合祖制,却想起这并非是给董玉棠面子,而是给太后面子,也就不多什么,反正自有人会心里不忿。
果然细细看去,婉嫔头一个就不高兴,而丽昭仪则是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董玉棠今日占尽风光,连再之后的表演都显得十分黯淡,纵然到最后皇上并未翻她的牌子而是去了贺德媛那儿,也足够她人前炫耀。
青栀与董玉棠在选秀时就不大对付,如今她第一个要表白的,就是傅青栀了。
刚出了绮华宫,柔妃就:“恐怕你与孟采女还有话,一晚上隔着老远地坐着,也不曾好好话,本宫没那许多精神,这就坐肩舆回去了,你若跟在一旁也麻烦。”
宫里正三品以上才有步辇,青栀不够格,若是和柔妃一同回锦绣宫就得亦步亦趋地跟着,可不知是不是连柔妃都觉得傅青栀这些时候实在有些可怜,不愿让她这般做伏低,便先走了。
青栀懂其中的道理,何况也确实不曾和念云好好一话,便结伴而行。
因是重阳佳节,宫里的风灯都被点亮,岚秋她们也不必在前面打着灯笼,就很容易看清道路,才走了没几步,后面传来董玉棠的声音:“傅昭华。”
青栀心里厌烦,但不得不转过身去,颔首道:“董才人。”
董玉棠明媚地笑着,“昭华姐姐走得好快,妹妹差一点就要赶不上了。”
她“姐姐妹妹”的叫得亲热,青栀却不受用,仍以位份称呼,“不知才人有什么事?”
董玉棠用帕子掩着唇,好似端庄有礼地微笑,出来的话却让人心寒,“我与姐姐是同一时候进宫,姐姐那时在仪元殿外对我爱答不理,后来又知我只是个从七品的美人,愈发不爱理睬我,可姐姐不论侍寝还是演奏古曲,连个从四品的婉仪充仪都挣不到,若我是姐姐,以后干脆都称病不外出得了,省的在三宫六院里丢人。”
孟念云气的脸色都变了,她从来视青栀为亲人,怎能看她这样被人侮辱,但她不会话,刚酝酿好了要开口,就被青栀按回去,“丢人?为什么丢人?”
董玉棠没想着青栀这么反问,一时愣住了,只听面前容颜倾世的女子淡淡地续道:“宫里从来没有哪一条规矩侍寝后必要晋封,也从来没有人给皇上太后演个什么节目,就必须得晋位,才人我丢人,可我样样都按着规矩来,倒是才人,拦下我这么一番话,别忘了,即便你眼下擢升至才人,也不过从六品而已,按着规矩,是该拿这种语气和我这个正五品的昭华话么?以此看来,我不丢人,丢人的恐怕是董才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