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2月24日“这是安倍先生亲笔信,叮嘱我们一定亲手交给你, 请你马上拆开。”柏寒把一封书信和一个刻着金『色』篆字的玄木腰牌递给侍卫长源博雅, 补充道:“这个是信物。时间紧迫, 请你立刻带着所有侍卫和阴阳师前往清水寺, 宫里一个人也不要留。”面前的侍卫长是位不折不扣的美男子:俊美健硕,白面微须,腰间悬着长刀, 神情不怒自威,颇有旧式武士风采;事实上源博雅是皇弟克明亲王的长子, 天皇的嫡系子侄, 负责统领皇宫安全,深得皇室信任。只见他镇定地双手接过书信, 看看信封背面“见信即阅”几个字,这才朝乘客们点点头,退后几步背转身去撕开封皮;身侧四名挡在宫门前的侍卫警惕地握着刀柄, 目光不离乘客们和七只守护神半步。拜托, 快点。看看手表已经八点多了, 柏寒心急如焚, 众人也急得直转圈, 不住朝皇宫里头张望。源博雅连读两遍书信, 面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回头望了众人几眼才仔细打量手中玄木腰牌两批人马分手的时候,安倍晴明从嘴巴里吐出这块据说是安倍家族的信物递给她,说源博雅识得此物, 持此和盖着印章的书信便知是他的使者。大概安倍晴明被大天狗和九尾狐联手偷袭的时候就把重要宝物吞入腹中了?柏寒这么想着,欣喜地看着源博雅总算把书信和腰牌郑重其事收入怀中,走近几步:“蓬莱派的贵客,请入宫。”又压低声音:“各位可认识前往清凉殿的路?”柏寒连忙点头:“认识认识,我们前天来过的。”源博雅看上去放了心,肃容施礼:“那便请动身;我便按照安倍先生的要求,带着所有侍卫直奔清水寺,再下令宫中之人尽快离开。各位请记得,明晨日出之前,皇宫中不会有第九个人出现。”青天白日之下皇宫看起来庄重肃穆,气势恢宏,令人颇有敬畏的感觉;被夜幕笼罩的皇宫则诡异莫测,一栋栋宫殿黑洞洞静悄悄,偶尔有点亮灯火的房屋也毫无人气,连半声虫鸣都听不到,只有众人沉闷的脚步声打破寂静。“这里面本来就闹鬼?”柏寒嘟囔着离自己的大黑狗走得近些,警惕地东张西望:“百福你发现没有,很像苦海幽州里头那座紫禁城。”被众人护卫在中间的沈百福倒还好些,“搞不好清凉殿里头就有鬼,听听这名字就凉飕飕的。”老胡丁一神气十足地指指各自守护神,“《甄嬛传》里头死的人多了,不都在故宫么?日本故宫八成也没少死人呢。怕啥?来什么弄死什么。”周丹宁照例没说话,金丝眼镜三人也沉默着加快脚步。进入皇宫南门,顺着中央贯穿南北的道路径直走出四、五公里,视野中终于出现一座掩藏在重重树木中的偏殿。它看起来并不大,大红廊柱深灰瓦片,屋檐高高翘起,周遭种满茂盛花木,殿前还有洼小小水潭。倒霉,又有水潭。已经对水源过敏的柏寒腹诽着和同伴们鱼贯而入,发现殿里摆着厚重名贵的黑漆桌椅和铺着床褥的贵妃榻,还有几张蒲团,茶具团扇,书籍佛经,想来是皇室成员日常小歇之所。一阵凉风吹过,殿外花木簌簌摇动,殿里清凉舒畅,倒是处清净雅致的好地方。匆匆检查一遍,众人便从包里取出四张符咒牢牢贴在四根殿角立柱上,这也是临行前安倍晴明咬破指尖一绘而就,据说可以辟邪驱鬼原话是能多抵挡一时也是好的。其后是一百根小儿手臂粗细的蜡烛。有柏寒这么个恐怖片爱好者在,百物语道具自然不愁,众人来到平安京第一日便早早买下一百根白蜡烛。刚才分手之际,安倍晴明忽然问起,只瞥了蜡烛一眼便连连摇头,带着柏寒几人来到安倍府邸库房翻找,不多时便将眼前这些据说由姑获鸟羽『毛』和雪女泪珠炼制而成的蜡烛送给众人:普通蜡烛施法的百物语只能对付妖气弱小的妖怪,这种古怪蜡烛威力极强,任何妖物都无法逃脱。请妖容易送妖难呐,他对我们倒挺有信心,柏寒头疼不已。一支支蜡烛被固定在长长桌案依次点燃,一朵朵碧绿烛火在视野中不时跳动,把关门闭户的清凉殿照得绿幽幽如同鬼蜮。众人换好带来的青『色』长袍,彼此面目都被烛火衣裳映得发绿。“那,我就先来了。”按照事先排好的顺序,柏寒当仁不让排在第一个,站在桌前清清喉咙。“我在北京上学的时候,经常和我同学一起开恐怖片,有一天我俩晚上窝在寝室里,同学打电话叫去ktv。那天是周五,半路堵车堵得厉害,反正离得也不远,我们就走着过去。”“那条路就在我们学校边上,白天晚上人多的很,什么事也没有。我俩一边走一边讨论电影情节,觉得拍得很假,但是音乐很吓人。”眼瞧着小山似的大黑狗趴在身旁,柏寒静下心眯着眼睛回忆,“走着走着旁边有一座二层小楼,一层大门关着,二层窗户倒是亮着灯。我一抬头,看见一个穿着深紫旗袍、戴着珍珠项链、头发烫成大卷的女人站在窗边朝外看,还捅了捅我同学。我说,那女的肯定是鬼,张彦就是我同学还笑个不停,说小样儿,吓唬谁呢?”仔细想想,除去进入蓬莱之后的日子,那晚应该是自己24年人生中最接近灵异的事件?尽管过去数年,柏寒依然脊背发凉,用力咳了一声。“我们越走越近,那女人脑袋呆呆冲着前面,可我感觉她的目光一直跟着我们移动,不知道怎么觉得很别扭,走了几步就拉着张彦往前跑,结果她跑的比我还快。我俩一句话不敢说顺着路跑了半天,发现那条路居然一个人也没有,回头一看,那座小楼就在我俩后面不远,那个女人依然还在。当时是夏天,草丛里到处是蟋蟀蛐蛐,可我什么也没听见,张彦的手都凉了。我们就这么一直跑一直跑,不知怎么的突然跑到马路中间了,还差点被车撞到。”“那晚我们没敢回去,投奔一个租房子的同学住了一宿,第二天白天叫着几个男生回去看。那条路上根本就没有两层小楼,更没有穿着旗袍的女人。事后我们打听来打听去,听说那一带建国前是富人居所,死过不少人,后来都被推平重建了。张彦的男朋友说,是我们刚看完鬼片,话题又围着鬼打转,阴气太重,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好了,第一个故事讲完了。”说完这句话,她低下头,小心翼翼吹灭桌角一根蜡烛,后退两步坐在蒲团之上。身畔沈百福站起身,大步走到桌旁提高声音:“我上高二那年,跟着我爸出门陪客户,开车去郊区度假村。司机开车,我爸爸坐副驾,我坐在后座。”与此同时,平安京一角的樱花别院倒很热闹。“芥川虎,这个不能吃。”姜杏双手拽着背包里的茶叶包不放:“要用热水沏开才行。”芥川虎河童小妖怪有点失望,松开手掌转而把注意力集中到鲜艳的和果子上面。距离回到蓬莱只有是三天,无论是紧张的三等座,还是无知者无畏的九名新人,纷纷采购大量物资食物准备带回去,姜杏也不例外:整间客房堆积如山,都变成仓库了。几块五颜六『色』的和果子下肚,芥川虎又狼吞虎咽地吞下镜饼、红豆烧和糯米年糕、腌鱼、寿司、海带和糖果、羊羹、竹笋,忽然吵着:“姜杏,喝水。”水早准备好了,大杯晾凉的青草茶和菊花茶被慢慢倾入芥川虎头顶像碟子似的凹陷地方,居然始终没有溢出来;小妖怪则心满意足的眯着眼睛,不时嘟囔:“姜杏,还喝。”它前天还受了伤,流了不少血,现在都痊愈了。姜杏『迷』『惑』地望着小妖怪被式神刺中的胸口:那里完好无损,伤口都没留下。难道这是芥川虎作为河童的天赋?还是因为吃饱喝足好得快?一位小心地捧着大大汤碗的女生兴冲冲走进来,“芥川虎,这是送给你的。”小妖怪嗅嗅鼻子,立刻蹿起来兴奋地伸着双手,“给我。”接过来便大口大口吞进肚子是新出锅的鲜贝鲑鱼粥,『毛』呢裙专门请别院的侍从去城里买的。后者坐在榻榻米上捧着下巴,用哄小孩儿的口吻说:“芥川虎,你有没有亲戚,或者别的朋友?我是姜杏的好朋友,从来不分开,你也介绍个朋友给我认识好不好?”这个问题把芥川虎难住了,捧着空碗看看她又看看身旁姜杏,可怜巴巴摇摇头:“都不见了,找不到。”姜杏心疼地『摸』『摸』它头顶火红头发,安慰道:“我们还能呆三天呢,慢慢找行吗?”芥川虎扁着尖嘴巴像是要哭了,突然十指发力把空汤碗捏成两半,两只黄眼睛警惕地盯着某个方向尽管什么也看不到,姜杏心脏却陡然怦怦『乱』跳,太阳『穴』疼得厉害,手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有什么事情发生?福哥柏寒的百物语完成了?不对啊,没有这么快才对;那就是清水寺出了事,安倍晴明赶到了吗?院里陡然响起薛鸿文的声响:“姜杏!”两个女生连忙奔出去,另外两名三等座队员也汇集起来有只风筝似的妖怪从乘客们落脚的小院探进脑袋,它长着一只圆溜溜的眼睛,倒生着海藻似的黑头发,满脸垂涎地盯着众人像是发现猎物的毒蛇。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新人们惊叫起来,还是薛鸿文镇定,指挥自己的守护神挡在己方和院墙之间:“都别『乱』,稳住了!”与此同时,清水寺天皇和太子正惊慌失措地在护卫和阴阳师的簇拥下节节后退,眼睁睁看着“安倍晴明”的手掌正从一位阴阳师胸腔中抽回来,兀自握着一颗砰砰跳动的心脏受害者是仅次于他的第二阴阳师,在平安京也颇有名气,刚刚目眦欲裂地咽下最后一口气。“晴明,晴明!”天皇尽量稳住阵脚,张着胳膊把太子护在身后:“你,你莫不是中了什么邪术?快快醒来!”“安倍晴明”忽然笑了,明亮烛火之下俊美面孔说不出的诡异,把血淋淋心脏在掌中一抛一抛:“天皇大人,做了这么多年人类,晴明着实倦了,兢兢业业护着平安京不敢轻离半步也着实累了;安倍家族的恩情、您和皇后太子的信任、平安京数百万人犹如千斤重担,令我夜不安枕,修为难以寸进。”“我母亲原本便是和泉国信太森林的天狐公主,近日同我联络,愿奉我为天狐族长;我体内原本便流着天狐血『液』,入主天狐族乃是顺理成章之事;假以时日,领袖天狐族与大天狗、九尾狐分庭抗礼不在话下,安倍族长这职位也就无足轻重了。”“陛下和先帝对我有知遇之恩,太子也拿我当手足兄弟,安倍晴明牢记在心,从不敢忘。不过世事无常,今日当着菩萨的面,”他侧头望着悲悯肃穆的千手观音像笑笑,柔声说:“就和陛下说个清楚,先前之事一笔勾销,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我安倍晴明和各位一刀两断,再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