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像潮水般的涌进了赵宝萱的脑海,犹如千万支针扎在她的头上心上背上腿上指尖……,痛得她几乎站立不住,抖成筛糠:“都是我一个人做的。”
莫师傅不愠不恼,站在原地微笑着,姿势都没有变:“来,喝了这碗水,把烦恼都忘掉。”
赵宝萱泪如雨下:“忘不了!”
脑海里翻滚的记忆,都是真的吗?那些形形色色的各种身份的人,各种痛苦万状的脸,明明都不是她,她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所有恐惧死亡来临时的煎熬。
真真是,生不如死。
张无为用纸巾给她擦泪,眉头微蹙:“怎么这么凉?”
也就几秒钟的功夫,他眼睁睁的看着赵宝萱哭成泪人,手指冷得像冰,没想到脸蛋也这么凉。
那个莫师傅有古怪!
上次宝萱在这里晕倒的情形历历在目,这会儿又现出受了巨大的惊吓的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考虑了很多事,唯独好像遗漏了这里!
赵宝萱痛得几乎站不住,整个人往下滑去,眼看着两膝就要跪在地上,张无为一把扶住:“很难受?我们走。”
三十六计走为上。
莫师傅的声音似有魔力:“来,把水喝了就舒服了。十一,你把水端过去给她。”
声音很轻,语气坚决,像是哄劝无效之后的命令,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张无为冷眼看着牛十一双手把那碗“水”端过来,抬起胳膊挡住:“这是什么?”
这哪里是水,看这浓得发黑的颜色就像中药汤,而且还是很苦的那种。
味道么,他吃现在闻不出来,鼻夹上的精油味道阻隔了一切外来的异味。
无论是什么理由,无论对方的目的有没有完全搞清楚,他就都不能让宝萱喝这个不明成分的“水”。
凭直觉,他预感宝萱只要喝了这碗“水”,就会跟他彻底……
彻底怎样?分开?他们本来就只是同事,就算是家人也不可能永久厮守。不再有任何关系?他们的关系也就是上司和下属,再亲一点就是师叔和师侄,一辈子不见面没有联系非常正常。
张无为不愿细想,也来不及多想,总之,在公在私,他都要保护赵宝萱稳稳当当的回到父母身边。
牛十一往前一步:“听师傅的话,喝了它!”
张无为不让,坚持要问清楚:“这是什么?”
牛十一不敢擅自自作主张,回头看着师傅请求指示,莫师傅含笑微微颔首。
得到了允许,牛十一再度托高手里的汤碗,干脆的答:“孟婆汤!”
张无为怔住,这个答案既出乎意外又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们头一次来这个村里,就看到许多的孟婆塑像,那时候他就想过,以孟婆神来崇拜的村居建筑群,应该有条忘川水有座奈何桥才符合图腾崇拜,然而所闻所见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就暂且放下了这个疑虑。
看来,是他想的太简单,或者说是他对这类民俗文化了解的太少。
想起他和王恩正关于缙村土壤的那番对话,他心知这碗孟婆汤必定有干扰记忆的作用,喝下去之后会把很多事情忘得干干净净。
就在这片刻的停顿中,赵宝萱伸出了因为剧痛而颤抖不已的双手:“我,我喝。”
她呆呆的凝望着莫师傅满怀悲悯的目光,只知道要听话才是救赎。
张无为一手揽住她往后退了半步,一手扳过她的脸:“宝萱,外公给你熬了汤,我们回去再喝。”
看到宝萱如此痛苦,他只能先带她回去,他已经知道要如何找到进来的办法,其他的未解之谜留待下次再说。
赵宝萱已经难受得犹如万箭穿心,呼吸都变得困难,唇色发白,泣不成声:“不回,我,太痛……”
看到这个情形,张无为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微微俯身把小助理挪到了自己背上:“我这就带你去找外公,你忍一忍。”
虽然他还没感觉到任何不适,还是担心再拖延一刻,他也无法安全的带着赵宝萱离开。
好在,莫师傅没有出声阻拦,牛十一也没有跟上来。
张无为已经把缙村的道路熟记于胸,到了岔路口的位置,看上去一模一样的建筑完全难不住他,如入无人之境般迅速的走到了离村口还有几十步的地方。
他不敢大意,轻声安慰小助理:“不要怕,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小助理的痛楚,他都能感觉得到,除了加快速度,别无他法。
慕村长带着十几个人正在村口等着呢,等他们走近就伸手拦住:“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张无为一看这架势,这是人家的地盘,若是来蛮的,他肯定走不了,若是留下,宝萱肯定会出事。
这里是他硬要来的,现在只能低头认错,或许有离开的机会。
“慕村长,是我失礼,我们刚到,还没来得及去拜访你和慕老天爷,赵小姐就生病了,我要带她去看医生,只能下次再来登门道歉。”
无论如何,能离开就行。
赵宝萱痛苦难耐,也出声哀求:“好痛,好难受,”
慕村长冷冷一哼:“痛?怕痛还敢乱来!在我们村里还从来没有人招呼都不打就……”
话音未落,牛十一匆匆跑到慕村长面前低声说了几句什么,慕村长脸色变了又变,终于一挥手,狠狠地说道:“再给你一次机会!没有下回了!”
张无为道声多谢,屏住呼吸,一口气跑出村口,坐上车打着油门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刚才他怕村里还有什么不对劲的,一路都是憋着气在跑,跟慕村长说那几句话的功夫,他已经觉得呼吸困难。
他扯下自己的鼻夹换了新的,把副驾驶座放到躺平的最大限度,给赵宝萱抹了有止痛作用的药油,拿起电话想拨号,发现还是一点信号都没有,抬头再看村口,那里又是一片茂密的树林,视线所及之处昏暗不明。
一道闪电从天边划过,树摇叶落,天上竟然卷积了厚厚的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