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明瑧唇角轻轻碰撞仍无法说出那几个字,他伸手,一下握住湛蓝的输液的手,她的手因为冰凉的液体输入,凉得刺骨,他将她纤细的玉指包裹在掌心里,双手给她轻轻搓动,“湛蓝,不管你得了什么病,我都会想办法医好你。你别胡思乱想,好好休息。”
是否因为人之将死,所以他对她的态度才出奇的好?
湛蓝断定自己得了绝症了,向来隐忍的性子,也敌不过生离死别时的悲痛,她若是真的死了,汤圆怎么办?母亲怎么办?
她跟汤圆才刚刚母女相认,她还没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她便将撒手人寰……
“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大哭着呜咽道:“靳明瑧,我这次真的要死了。”她猛得想起韩剧《蓝色生死恋》里面的女主也时常流鼻血,然后检查出来时白血病,翘辫子了偿。
她哭花了一双精致的眉眼,抽泣着问他,“我……我……是不是得了白血病?”
靳明瑧的薄唇紧紧拉锯着,不出声,等于默认了撄。
这下湛蓝哭得更惨了,靳明瑧却突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轻轻地说了声,“湛蓝……别哭……”
湛蓝坐起来,要下床,却被靳明瑧拦住,“你要去哪里?”
湛蓝嗅了嗅鼻子,“我要去向医生问个清楚。”她又说:“靳明瑧,你知道吗,我只是偶尔流点鼻血而已,我一直以为是上火,我刚出狱那会一度抑郁,心情糟糕,可我都坚强挺了过来,哪怕失明那段无比黑暗的日子,我都告诉自己要坚强,为了亲人朋友,我都要好好活着。
终于,我熬到了和女儿团聚,闵敏也终于落得凄惨下场。我守得云开见月明,我的生活和事业也好不容易走上了正轨……
我这辈子,除了对付过闵敏之外,平时连一只蚂蚁都不敢踩死,像我这样的好人怎么会得白血病呢?”心里更是想着,要是得,也该是靳明瑧和闵敏这样的坏蛋得啊。
“湛蓝……”猛地,靳明瑧长臂一伸,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她的身体单薄到让人心疼,眉却是皱得更深了。
被他这样紧紧抱着,而他的手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背,给她顺气,慢慢的,她停止哭泣,许久,有低低的声音从她喉咙里沙哑的发出,平静地像一潭死水,“也许这就是我的命。”
谁都不想这么早死不是么?
可是如果阎王若是要收了她这条命,任她怎么哭天抢地地嘶喊,也是无用功,只能学着坦然接受了。
可是,她真放不下她的小女儿啊,她还那么小,以后上学了被同学们欺负说她是个没娘的野孩子,该怎么办?
听到湛蓝这般平静的声音,靳明瑧的心房处忍不住一缩瑟。
她的绝望,无助,害怕,他统统了解,因为他也曾在死亡线上挣扎徘徊,他一边忍着肉体的痛苦,一边煎熬着内心,将她推离自己的身边,在这条生命即将耗尽的人生路上龋龋独行。
从嘴里轻呼出一口浊气,他知道所有的安慰在重症面前都显得太过苍白无力。
他没有过多的陈词滥调去安慰湛蓝,只是轻声说,“刚护士给你抽了血样去化验,结果要明天才能出来,所以未必是得了那种病。”
在死神差点夺去他生命之时,他差点就信了命,然,他想回来再见到他心中最放心不下的牵挂之人,他不肯死心,亦不肯向命运屈服,拖着被病魔折腾的快奄奄一息的身体在研究室里埋头苦作……
哪怕有一丝机会,他就不会放弃。
白血病虽是不治之症,可是,现代医学发达,也未必没得救,他会花上一切代价去寻找适合湛蓝的骨髓。
他温声细语仿佛春风绵延十里他这样的口气,绕指柔,几乎可以化开她的骨头。
这一刻,莫名其妙地,湛蓝竟忍不住哭了出来,静静地,只是静静地伏在他肩头哭泣,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破坏了这气氛。
毕竟是曾爱了那么多年的人,他一句轻如尘埃的关心便足以让她感动地落泪,或许又是因为人之将死,再大的恩怨都不愿带进棺材里。
感受到湛蓝细微濡湿的喘咽声,靳明瑧知道她又在偷偷掉眼泪,他轻轻扶起她下颚,手小心翼翼探向她的眼角,替她温柔地拭去眼泪。
“湛蓝,和郎闫东断了吧,回来我和女儿的身边。我们一起给她一个完整的家。”
身后的门不知何时被推开,郎闫东从贾雨晴那里得知湛蓝进了医院的消息火速赶到,一到这里便在门后听到靳明瑧对湛蓝说的这番话。
若不是他来了,也许湛蓝会一个动容便答应他了吧?
“靳明瑧,你和闵敏把湛蓝害得这么惨,还害死了湛蓝的一个孩子,现在后悔了,就想让湛蓝重新回到你的身边。你以为你是什么,湛蓝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么?”
一进医院便从护士那里得知,这间病房的女病人可能得了白血病,靳明瑧曾经那么伤害过湛蓝,他是更加不舍得把生病的湛蓝交给靳明瑧了。
靳明瑧敛着眉梢,看向这个个性傲慢的男人。
“我和湛蓝说话,几时轮到你来插嘴?”
郎闫东也是心里一肚子火,走到湛蓝的床前,瞪着靳明瑧,说,“靳少忘了,我现在是湛蓝的正牌男友。”
冯冉冉和贾雨晴是跟在郎闫东后面走进来的,冯冉冉盯着贾雨晴半晌,这个女人是不是跟湛蓝长得太像了,她进来那会差点把她误认为湛蓝。
来不及多想,冯冉冉就快步进了病房。
冯冉冉一冲进来,就恨恨地扫了靳明瑧这只白眼狼一眼,“靳少,我就知道你身上有厄运因子,湛蓝一和你接触,湛蓝必定倒霉。轻则伤筋动骨,重则无力回天,还请这个大瘟神离湛蓝远一点吧。这里有我和郎爷照顾就可以了。”
靳明瑧恼得皱紧了眉,要不是冯冉冉是湛蓝的朋友,他很可能没风度地揍她。
看着这两个男人僵持在这里,湛蓝觉得他们很可能再发生一次世界大战。
她轻轻抹干自己眼角,看向这两个男人,淡淡道,“这里有冉冉陪我就可以了,你们两个都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湛蓝……”郎闫东拧眉,有点恋恋不舍。
倒是靳明瑧更为冷静,说了一声,“我先走,等明天报告出来了,我再来看你。”
——
病房里。
湛蓝在病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就像回到了刚出狱的那些日子,她每晚彻夜的失眠。
第二天,阳光从洁白的窗帘里照进来,总算又挨过了一夜。
很早,冯冉冉就买了早餐过来看她,还给她带来了一大袋换洗衣物。
没一会儿,她的主治医生一起进来,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她并没有得白血病,不过是严重贫血。
“好在是虚惊一场!”冯冉冉抚了抚胸口。
湛蓝心里的一块石头也放了下来,生命是爹妈给的,谁都不想这么早死,不是么?
“太好了,我不用死了。”湛蓝跳下病床,激动得抱住冯冉冉,“既然只是贫血,就没必要留下来住院了。我想今天就出院!”
医院这种地方,湛蓝真是一天都住不惯!
冯冉冉本想劝她住院,但了解湛蓝的想法,湛蓝曾告诉过自己,她打小就不喜欢住院,她说医院是会夺走生命的地方,她就是看着外公外婆从这种地方离开的。
冯冉冉说道,“回了岚城去我那住几天吧,以后我就把你当观世音一样供起来,好吃好喝伺候你,不超过一个月,我肯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湛蓝笑了笑,摇了摇头,“我现在还不能回去,丘比特游乐园的宣传片还没有拍完呢。”既然她身体状况良好,这个片子当然得继续拍下去,她也不想公司因为她个人原因蒙受不白的损失。
医院楼下有间蛋糕店,郎闫东来的时候买了湛蓝爱吃的提拉米苏,刚进她病房,就见湛蓝和冯冉冉在收拾。
春日里的阳光透过窗户打在她微微虚弱的脸上,只显得更加苍白,让人瞧了心疼。
“湛蓝,你怎么出院了?你的病……”郎闫东上前焦急问道。
“东子,我得的不是白血病,只是贫血,小毛病而已,用不着住院了。”
听到贫血那两字时,郎闫东才松了口气,在B市拍片的这几天肯定又吃了不少苦,她人一点点消受下来,她又不按时吃饭,不生病才怪。
“湛蓝,其实你不必这么辛苦的,你有我可以依靠。”
于湛蓝来说,有一份忙碌的工作能让她更加充实,最重要的是,她认为靠人不如靠己,得自己争气,才能在别人和这个社会有一席之地。
湛蓝轻松地接话,“东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天生劳碌命。”
这个女子总是太好强,也许,他会爱上她,也正因为她身上有股特别的气息,不同于那些女人,她自食其力,坚强自信,靠着脚踏实地的努力一步步往上爬。
“我给你买了你喜欢吃的提拉米苏。”他笑着把手中的盒子递给她,小心翼翼,生怕她会拒绝了他。
她犹豫了下,伸出手接下,跟他道谢,而在她接下那盒子的一霎,他高兴的像个拥有了全世界的幸福小孩,幸福深深洋溢进眼底。
明明是个混过黑道的傲痞男,可这般孩子气的笑却与他毫无违和感。
看着他这般纯真的笑,湛蓝也不觉得跟着他笑了起来。
可他越对她这般,她心中愧疚感就越深,她对他有所利用,那次答应做他女朋友,一为气走靳明瑧,二为夺回女儿。
湛蓝不想再欺骗他,她不能这么自私,否则,她真的会自惭形秽,所以还是说清楚好一点。
“东子,谢谢你,对我这么好。其实,我答应做你女朋友的动机并不单纯,东子,如果你——”
郎闫东只觉一块冰块砸中了他的脑袋,将他砸得头破血流,他的笑容僵硬了下,又将唇扯得更开,笑得更妖惑邪俊,立刻打断她,阻止她再说下去,“不要说什么如果,我乐意为你做一切。”
说着,郎闫东就主动地去提起床上的衣服袋子,“这个我来拎。”然后又提着包包出去,“我在楼下等你,先把你送回酒店。”
冯冉冉目送郎闫东出去,觉得此时的郎闫东不再像以往那般桀骜乖张,却有些孤单萧瑟,像个么无人认领的流浪狗一样,十分可怜。
又是一只花心渣男变忠犬啊。
敢情湛蓝就是个美丽的训狗警花,渣男到她手里最后都变成忠犬了。
她用手肘轻轻推了下湛蓝,“这下可证明了堂堂郎爷对你是真正动心了吧,我看一级棒,要不先睡了再说。”
“冯冉冉,你要是喜欢呐,你自己去睡。”
湛蓝狠狠白了她一眼,动不动就睡,这完全不符合她的作风。
“喂喂喂……秦湛蓝,郎闫东可是我家大总裁,再说人家还是个羞嗒嗒的黄光大闺女,能把第一次给那种身经百战的老式战斗机吗?我冯冉冉要找得找个娇滴滴的小鲜肉。”冯冉冉气势汹汹地对她吼道。
秦湛蓝一甩脸,大步朝门口出去,“冉冉,你上次不是说要回村里嫁给你们村的土财主叫钱……钱百万来着?怎么又要娇滴滴的小鲜肉了?”
冯冉冉捶胸顿足,挠了挠头发,“秦湛蓝,算你狠,看你贫血份上不跟你计较,不然我非打扁你匈脯不可。”
冯冉冉这人有严重报复心理,刚走到停车场,冯冉冉神神秘秘地看了一眼手机,说了一句顶头上司给她发了一条紧急短信要去跟拍哪个大人物去了,然后很自然很快速的把她塞进了郎闫东的车里,还对郎闫东挤眉弄眼,道,“郎爷,我把湛蓝交给你啦,你可得把她安全送到酒店。”
湛蓝不知道,冯冉冉收到的消息是郎闫东发的,让她这个电灯泡撤离,他们需要点私人的小空间。
冯冉冉自然是对郎闫东放心的,以他的实力,若是想对湛蓝做点什么,也不用等到现在了。
冯冉冉把车门用力一关,甩甩一头爆炸雷人的蓬松短发,老娘先走了。
而湛蓝也只能接受了这样的安排,由郎闫东驱车送她回酒店。
天气不错,春.光乍泄的日子,连风都变得暖和起来,她将车窗按下,大片的风吹拂在她脸上,静静的,温柔的,像是能吹走心底的阴霾。
郎闫东在后视镜里见湛蓝轻轻眯着眸,手肘撑在车窗上,小手拖着下巴,柔和的阳光扑打在她微微腻白的脸上,俨然是他见过最美的画。
郎闫东也在这里开了一间房,和湛蓝是同一个楼层,打算住到这个宣传片拍完和湛蓝一起回岚城过年。
从前台拿了房卡,郎闫东先送湛蓝回房间,将湛蓝的包包拿进房里。
本以为郎闫东会放下东西就走,没想到他说了一句,“不请我喝一杯茶吗?要你亲自泡的。”
“你送我回酒店,我怎么能不招待你喝一杯茶呢?不过我泡茶可不在行,你别嫌弃就成。”
湛蓝从玻璃橱窗里拿了两个杯子出来,怕酒店员工洗的不干净,去卫生间再清洗下。
“你等下,我去把茶杯洗洗。还得烧水,你要是无聊就先看下电视。”
郎闫东应了一声,没有坐到沙发上,而是坐到了湛蓝睡过那张床上,他的手轻轻抚过干净洁白的床单,心中蠢蠢欲动,拿了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灰太狼和喜羊羊》都放完一集了,那个小女人还没出来,他朝那边看去,她手里握着一把水果刀乒乒乓乓在忙活着什么。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湛蓝微微低着头,认真地切弄着食材,一边的发垂下遮住了她半个脸颊,但依旧可见她清澈的轮廓,她这般模样温顺迷人,像一个贤妻良母,他想要娶回家的贤妻良母。
只觉哪里火.辣辣的眼光盯着自己看,湛蓝头一偏,只见郎闫东正儿八经地在看着儿童剧场的广告,她把切好的水果摆在拼盘里,挤了些沙拉酱,这才端着盘子出去。
听到步子声,郎闫东转过头去,见她手上那一大盘子鲜艳的水果拼盘,“你忙活了这么久就为了弄这个给我吃。”
湛蓝则笑笑,“刚来这里的时候,小童买了些一些苹果和橙子,一直放冰箱里,我老忘了吃,正好你来,帮我解决掉,免得坏了。”她想,受过郎闫东那么多帮助,她也不能招呼他招呼得太差劲。
“那我可得好好尝尝你的手艺。”
湛蓝掩嘴笑了笑,她曾为人妻,身上总会散发出淡淡的温软芬芳,那是少女都难以企及的,“那你吃着,水应该开了,我去泡茶。”
他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水果因为放在冰箱长期储存过,一咬起来冰牙齿,突的,他想到,以前靳明瑧是不是也经常吃湛蓝做的食物,心里变得微微的涩。
“湛蓝……”
听到郎闫东喊她,她往前的步子微微一顿,“什么?”
她问着转过身去,郎闫东却从床上软垫上起来,逼至身前,她猝不防及,他飞快的一俯身边含住了她的唇,冰冰的,带着水果的清甜,一时忘了去抵抗,但当他火热的舌长驱而入时,她一蹙眉,要推开他,他却霸道地将她抱得更紧。
湛蓝睁着眼,只见他眼里的火辣滚烫,那种眼神,她总是在靳明臻眼里见到。
她在他怀里挣扎,而他却带着炽热的情浴将她越箍越紧。
就在这时,门滴的一声被打开,湛蓝万万没想到,门外站着的却是靳明臻。
酒店的房间,一进来便可一目了然。
而从靳明臻这个角度看过去,他们两人站在了床前,俨然是在忘情地激吻。
郎闫东也意识到身后多了一个人,那人浑身冒出肃杀严寒之气,他一回头,看到了靳明臻一张愠怒青黑的脸,而从他眸中射出的精光仿能置人于死地一般。
“哟……靳少,你来了?只可惜来晚了一步。”郎闫东挑着眉笑着,邪里邪气,又故意舔了舔唇角,仿佛在回忆湛蓝的香甜。
此时,湛蓝只觉有一种被抓奸的感觉,心里微微颤了一颤,甚至有点不敢去看靳明臻的脸,可是她跟靳明臻明明早已离婚多年了呀,不是吗?
湛蓝勇敢地抬起头来,看向眸光咄咄逼人的靳明臻,“你怎么会有我房间的房卡?”
“那晚我让服务员打开你房间的时候,就问前台多拿了一张而已。”
靳明臻将房卡塞进裤袋里,慢条斯理地慢慢走近,湛蓝不自觉地往往后退步,身边的郎闫东察觉到湛蓝的紧张,长臂一伸,就把湛蓝揽在怀里,湛蓝这才壮了胆子,稳住了身体,但双手又不自觉地缠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