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湿凉的棉袄袖子擦了擦脸上鼻涕和眼泪,小心翼翼抬起脸往他那里看,他清癯的身形如雪中青松,墨发上沾染上了一层蒙蒙的雨珠,手中捏着快要燃尽的烟蒂,细雨下他的眸色一如他口气一般的温柔。
那个男人仿佛变幻成了是她曾经用力爱过的那个靳明臻,她的心不由地轻颤,可一想到她有今天都是拜他和闵敏所赐啊,曾经所有的美好都支离破碎撄。
“谁告诉你我在哭?再说,我刚才说过,我怎么样都与你无关!”
她用力攥了攥湿漉漉的袖子,冷然出声,说罢,把双手藏进棉衣袖子里,然后又站起来,继续往前方漫无目的的走。
听到她透心凉的声音,就让靳明臻眼眸猛得收缩了下。
“你当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么?你身上没有包,脚上没穿鞋,里面那件绒衬衫的扣子少了几颗,一定是不久之前差点被人强爆,而这里离暗欲不远,所以我猜你应该是在暗欲里被人用强,你不会无缘无故就去暗欲,要么为了挣钱,要么为了经常去那里鬼混的郎闫东,我猜后者可能性更大一点。秦湛蓝,你是不是蠢,郎闫东那样的人你也敢招惹?”
湛蓝震惊半晌,这个男人的推理能力还是跟三年前一样的强,不愧是有最强大脑之称的靳名医,什么都逃不过他那双如手术刀一般犀利的眼眸。
只是,这个男人有天才的脑袋又怎样?还不是被闵敏耍的团团转?闵敏不是残废,你还把她残废养着,你才蠢呢,全天下最蠢的男人就是你了。
于是湛蓝从善如流地低低呜咽一声,“靳明臻,你才蠢呢。蠢的跟猪一样。”
特么的,还敢骂他蠢,蠢得跟猪一样偿?
这女人从监狱里走了一遭出来,还学会骂人了?
很好!居然能逼得他想要爆粗口,他当下甩了烟头,就追上去,拉住了她的手,“秦湛蓝,跟我回家。”
“回哪个家?我们还有家吗?靳明臻你是不是脑残,忘了三年前我们就离婚了?”
湛蓝冷瞥他一眼,那冰冷又张扬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不屑一顾,却深深的刺痛了靳明臻的心。
呵呵……无话可说了吧?你还敢把我带回家,那个家里可是有闵敏的啊,你不怕你家母大虫生吞活剥你啊?还敢说这么放肆的话?
手被他抓着,湛蓝哪里也去不得,可眼泪鼻涕就快要忍不住掉出来,她用力吸了吸婢子,见他许久不说话,眼里隐隐藏着万般无奈,湛蓝冷漠地看一眼,就把头低了低,“靳明臻,你可以松开你的蹄子了么?”
“好。”靳明臻沉冷地哼了一个字,湛蓝真以为他会撒手了,只是他没让她走,而是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湛蓝抓着他的西装领子乱扯,潮漉漉的脚在半空中乱踢乱蹬,用尽了力气大吼,“靳明臻,你有什么资格抱我?你让我下来,你让我下来——”
“你再叫,小心我咬你!”
靳明臻如此霸气侧漏的一句硬生生让湛蓝抿了抿嘴,靳明臻不止蠢,他还记仇,她好几次把他咬得血肉淋漓的,说不定他真会咬回来。
对于靳明臻的警告,她丝毫不会质疑,可她也是在监狱里混过来的,别人打的还少么?她会怕他咬她?
伸出手指,就胡乱在他脸上颈部挠了一通,因为她卯足了气力,即便她的指甲修剪的整齐干净,但也给他制造了不少伤痕。
从秦湛蓝眼里,靳明臻看到了那是一副,你不放下老娘,老娘就让你毁容的架势,他从来都以为这个女人软绵绵的,不曾想她还能这么泼辣凶悍?
她就当真如此不愿跟他呆在一起么?
脸上被她抓得火辣辣的疼,眸光一扫,将她空荡荡外套里的那件绒衬衫看得更加清楚,一件少了一排纽扣的衬衫,那是经过多激烈的战斗呵?
他眉眼一厉,“你宁愿去暗欲那样的地方接近郎闫东,也不愿跟我走?”
“是!”
湛蓝回答的干脆利落。
在她看来,郎闫东只能让她厌恶,而这个男人能成功地让她恶心。
“靳明臻,你知道么?我宁愿被郎闫东上,哪怕是暗欲里的任何一个男人都可以,也不愿被你靳明臻碰一下。”
雪后的小雨打落在脸颊上,都没有她的语气来得凉,那凉意钻入他的新心脏里,把他整个心脏冻住,生疼生疼。
雨水溅进他眸中,冰刺般的疼,他阖了阖眼,勾唇一笑,“那你多少钱一夜,我买。”
“嗯。也好啊。”她烟视媚行地笑起来,尽管一张容颜在夜色下过分苍白,但因为她这倾城一笑,可以点亮整个黯淡的雨夜,她指尖带着血迹皮屑的手停下对他的折磨,万般撩人的轻轻抚过,从他的脸颊一路往下,勾弄过他的颈部,锁骨,在他胸口轻轻浅浅地打着一个一个诱人的圆圈,“别人呢是可以用钱买我,但你不同,你是我的前夫,还是个杀人犯,所以你买我,得用命。”
间接害死她儿子的凶手,不是杀人犯,是什么呢?
看他眉心拧成了结,重瞳深处隐藏着一种情绪,叫做——悲愤。
他这么努力地活下去,就是因为要留着性命爱她,而她居然这么想他去死?怎么不教他悲伤愤怒呢?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女人!”
湛蓝心绪复杂,悲喜参半,但表面上她掩饰得很好,唇角弧度一点点加深,“靳少,你买不起,不是?”
他掀唇,低魅一笑,“是,我买不起。所以,我只能用我的方式强买!”
男人三步并作一步,疾步在雨中行走,强行将她“绑”上了自己的车,还冷怒地扔下一句,“秦湛蓝,你最好给我闭嘴,你要是再说一句话,我就吻你!”
这就是他所谓的强买!
其实她不知道,靳明臻那是怕啊,怕听到从她口中脱口而出的伤人字眼,每个字都像一支箭狠狠插进了他的心窝,让他深深领悟到什么叫万箭穿心的痛!
原以为无法留住自己的生命才是痛苦的,现在被心爱的女人诅咒去死,才让他明白没有最痛苦,只有更痛苦。
车子里暖气被打得很高,湛蓝又在雨里走了很长一段路,跟这人折腾了这么久,也确实已经疲惫不堪,不知不觉就昏昏沉沉闭上了眼,等再睁开眼时,她睡在了舒适温暖的被窝里。
窗户半开着,窗前黯淡的月光洒进来,丝丝凉风窜入撩动窗帘,帘旁一枚猩红的点异常诡异,她立即警觉起来,屋里不止她一个人,除了那人还能有谁?
“靳明臻,你深更半夜像个鬼一样坐在那抽烟干嘛?”
她说着话,伸出手臂,因为她在这里住过很久的缘故,她很准确地摸到了床头的开关。
开关“啪”的一声,灯光乍亮,微微的刺眼,她眨了几下眼才适应过来。
这里不是靳家,也不是冉冉的出租屋,看布置应是一套公寓式酒店。
呵……靳明臻还是不敢把她带回家呢。
而靳明臻仍穿着那套湿了的衣服嵌在沙发里,藏青色条纹西裤包裹着的修长双腿交叠着,用着十分优雅的姿势抽着烟,轻轻地吞云吐雾,而沙发旁的小圆桌上烟灰缸里插满了烟头。
以前靳明臻就有抽烟的习惯,不过抽的很少,而现在越发猖狂了,是因为什么呢?
“靳明臻,你要慢性自杀,我管不着你,但是别连累我,我还不想死。”
以前湛蓝觉得要是靳明臻死了,她一定承受不住这往后的孤单,所以希望自己能走在他前面,而现在她想活得长长久久的,比这些伤害过她的每个人都长,再去坟头祭拜他们。
她已经很久没有一觉睡到深夜醒了,往常都是不是一夜无眠,就是噩梦连连,一夜醒无数次,大概是因为今夜真的太累了。
她舔了舔微微干燥的唇,欲起身去倒杯水,但一掀开被子,发现自己被换上了干净的睡衣裤,她脑子短路了下,愤怒地看向靳明臻,“衣服你给我换的?”
“不然你以为衣服有手有脚能走到你身上不成?哦,对了,我还给你洗了个澡。”
他们已经离了婚,他凭什么对她这么做?
湛蓝着实恼羞成怒,脸上一阵泛红,从腮帮子蔓延到整张脸乃至脖子,她咬了咬唇,“你不回家,在这又给你前妻换衣服,又洗澡的,你家闵敏造吗?”
靳明臻手指掐着烟,缓缓地起身,长腿迈向她,“秦湛蓝,你造么前妻也是妻,作为前夫的我有义务和责任照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