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们,该死,你们抓错人了,”被捆得牢牢的科利夫被两个武装士兵抬着朝城堡走去,他不断地大喊着,“你们没有权利无缘无故地扣押我和我的妻子,你们没有权利这么做!”
“给我安静点。”走在前面的武装士兵回头瞪了科利夫一眼,顿时让科利夫惊出了一身冷汗,让他有种被饥肠辘辘的野狼盯上的感觉。
“我有钱,我可以给你们钱,只要你们放了我和我的妻子,假装这件事没有发生过,”科利夫见胡搅蛮缠没有任何作用,连忙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笑脸,“我可以给你们一大笔钱,人人都有份。”
“你说说价码?”其中一个扛着科利夫的武装士兵似乎有些心动。
“每人半枚徳涅尔银币。我的意思是,十二枚铜币可以吗?”科利夫像是做出了重大的决定,一脸难以割舍地说道。
士兵们互相做了眼神交流,最后他们将目光聚焦在了能拿定主意的税官身上。
税官的嘴角扬起了一丝玩味的微笑,点了点头,士兵们笑了起来,将科利夫重重地摔在了满是泥浆的地面上。
一个歪脖子士兵从腰间抽出了一柄生锈的匕首,放在了科利夫被绳子反捆的双手边,对他说道:“我们有七个人,那就是说,你得给我们三枚徳涅尔银币外加十二枚铜币,怎么样?”
“我给你们钱你们就会放过我吗?”科利夫仿佛一个落水的人看到了最后一丝稻草。
“当然,”歪鼻子士兵一边割开科利夫手上的绳子一边说道,“我先解开你手上的绳子。你给我们钱,我再把你腿上的绳子解开,然后我们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你觉得呢?”
双手恢复自由的科利夫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他没思考那么多,急匆匆地在泥泞的地上挣扎着,从腰包中摸出了一个小布袋子,将“赎身”的钱悉数给了歪鼻子士兵,接着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歪鼻子士兵将钱递给了税官,重新回到了满身泥污的科利夫身边。
不过,歪鼻子士兵并没有如他想象的一般割开捆着他腿的粗绳,而是又从腰间拿出了一根完好的绳索,如抓小鸡一般一下抓住了他的双手,在他的哀嚎声和谩骂声中重新捆上了他的双手。
“忘了和你说了,他们都管我叫言而无信的约翰,或者狡诈的约翰,哈哈哈!”歪鼻子士兵和旁边的士兵们一起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们这群言而无信的禽兽!”科利夫的妻子用力想要挣脱她背后武装士兵如铁钳般纹丝不动的大手,一边歇斯底里地尖叫。
“呸!”
就连一旁欺凌过科利夫的光头抢匪都不屑地朝地上吐了一口痰。连他都看不下去了。真是讽刺极了,养尊处优、贵为港口税官的家伙在讲诚信上甚至不如一个山林土匪头子。
“把他们送到地牢里去吧。来送通缉令的信差还没走呢,我估计明天他上路的时候会带着一辆押着通缉犯的囚车一起回去。”税官在手中掂量着科利夫给的钱币,用手指拂掉了银币上粘着的淤泥,随后打开了他的私人腰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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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登村长做好了两手准备——要么科利夫没被抓回来,他以后将更加谨慎地行事;要么科利夫被抓回来了,他会为自己准备一套辩词。
杜登有一匹快马。如果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他会毫不犹豫地带上妻子一起离开这里。
至于亚当,杜登只能祈祷他能成功地从马厩里偷一匹马出来,否则他实在是无能为力。
“现在脏水都泼到科利夫那个蠢货身上了,”杜登心不在焉地在田地的小径上行走,在心中暗暗盘算着,“可为什么西蒙男爵并没有处死那三个现在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任何用处的贼呢?”
杜登心中有些忐忑。如果那三个贼死了,亚当就不会有任何暴露的可能了。
即便科利夫被抓回来审问,仅凭他的一面之词,除非西蒙掌握了铁证,否则,贸然夺去自己的职位和人身自由只会降低他的声望,给人们留下一个不讲理的残暴形象。这不正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吗?
是的,杜登已经开始像当年研究昆尼尔男爵一样研究西蒙男爵了。他对前者的了解程度仅次于他自己的妻子。
不过今天,即便风和日丽气温舒适,但他还是感觉到一股隐隐的不安萦绕着他。
他的感觉一向很准。
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五年前,那天晚上,他贪墨了昆尼尔男爵存放在埃斯拜村粮仓里的物资,并且伪造了一起意外现场。
不过当时出了一点状况,事情朝着失控的方向跌去。他们要嫁祸于看守粮仓的老麦克,没想到出了点岔子——原本要把老麦克勒晕的亚当居然被这硬朗的老家伙反过来制服了。
不远处的杜登的脑袋一片空白,他知道要是老麦克大声喊人来帮忙,那计划就全泡汤了。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空气中尽是死亡的气息。
他很快便狠了心,扑向了惊魂未定的老麦克,掐住了他的脖子,亲手了结了这个每次见到自己都会人畜无害笑眯眯地打招呼的老好人。
他没时间清理思绪。
他带着深深的不安与负罪感和亚当一起将老麦克的尸体抛进了粮仓里,并在他的手里塞了一根燃着的火把,随后逃离了现场。
事后,昆尼尔男爵的手下在粮仓里找到了老麦克的尸体,也在老麦克家里搜出了一部分失窃的物资,那是杜登提前放进去的。
于是,正在隔壁领地参加宴会的昆尼尔男爵下令,让卫兵把追回来的那部分物资保存好,然后将老麦克的尸骸钉到领地的一处木桥下,这样每一个路过的人都会践踏他的尸骨,算是偿还他“背叛”昆尼尔男爵的罪孽了。
那算是杜登栽赃陷害的巅峰之作,不过令他恐惧的是,那段时间几乎每天晚上他都会做同样的噩梦——老麦克在梦境中拖着焦糊的身躯一步步朝他走来,质问他为什么要害他。
“叔叔,叔叔,”亚当的声音让杜登的思绪回到了现实,“前面有人正在接近村庄!”
“是不是信差回来了?”杜登的不安感强烈了起来。
“没错,他还带着一辆囚车回来了。”亚当指了指远处的主路,杜登顺着你他的手指眺望。
走在最前面带路的人风尘仆仆,他的肩膀上挎着信差最爱的大牛皮囊包。在他身后,一队武装士兵押着一辆上了黑漆的囚车缓缓前行。
“见鬼,不会是他们吧……”杜登看见了囚车中关押着一对夫妇。他使劲揉了揉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没错,就是他们。”亚当沮丧地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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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利夫被雷德男爵的士兵们给押回来了,没有什么比这更加令西蒙高兴的了。
据其中一个士兵讲述,假如当天晚上税官没有叫住他们的话,可能现在科利夫的双脚已经踏上了英格兰的土地了。
西蒙很庆幸这一切没有发生。当时他从比尔那得知科利夫向北跑了之后,他就预感到这家伙大概率会去港口坐海船去英格兰。
于是,他立马派出了所有的信差和骑兵,将一份份临时写成的科利夫通缉令沿着北边的村镇一路贴到港口,没想到最后还是差点就让他给逃了。
他让小克莱因将八枚银币的赏金一分不差地交给领头的军士,并且让他为雷德男爵捎上自己的问候以及一份珍贵的礼物——一壶上好的贵腐酒。
接下来,就是对科利夫的审讯了。
在得到西蒙的命令后,士兵们感到有些奇怪。在他们看来,始作俑者已经被抓捕归案了,还有什么必要再费时费力地审讯他们呢?
原来,西蒙总是忘不掉村长杜登在听到自己并没有严惩西奥多时的那一瞬失落,他总感觉里面藏着说不上来的蹊跷。
被关进地牢里的科利夫面如死灰,一言不发。他仿佛已经被上帝给无情地抛弃了。
当西蒙来到地牢里审讯他的时候,这家伙颓废的眼神中看不到半分生气与活力。他的嘴唇因干燥而破皮出血,看样子已经有好一阵子没喝到水了。
“给他点水喝。”西蒙需要科利夫清醒过来,神志不清的人可没办法向他提供有价值的信息。
令西蒙没想到的是,喝完水后,科利夫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请求西蒙不要砍下他和他妻子的头,他宁愿被绞死。
他说,如果西蒙答应他的话,他就会告诉西蒙他所知道的一切。
西蒙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都快忘了他之前是否有说过这句话了,令他意外的是,科利夫居然一直铭记着这句话。
在中世纪人眼中,被砍头是一件再糟糕不过的事情了。这意味着在他们死后,他们的灵魂无法进入天堂,将会在地狱中受尽折磨。
“当然,”西蒙大度地说道,“你会得到我的承诺,我以我的荣誉担保。”
“谢谢。”科利夫闭上了眼睛,吐了一口浊气,开始讲述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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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登,”两个面露不善的武装士兵来到了麦田地里找到了村长,他们将几个胆小的农奴吓得躲得远远的,“领主让你和亚当去一趟地牢。”
“出了什么事情?”杜登像是很不解地挠了挠头,“你们不会弄错了吧,我可不记得我什么时候触犯过法律啊!”
“有人指控了你。”武装士兵的话语简短而冰冷,就如一块没有感情的寒冰。
“谁?”
“科利夫。”
“该死,我就知道是他,”杜登忽然发起了脾气,“他交付给我的面粉缺斤少两,我还同他吵过架的,这会儿居然想要诬陷我!多么恶毒的人啊!”
“快点,我没空听你发牢骚,”武装士兵有些不耐烦了,他深深地皱起了眉头,“有什么话和领主说去吧,在这和我说也没有用。”
“是的,”杜登气冲冲地阔步向山丘上的木堡走去,“我一定要解开领主对我的误会。但愿西蒙领主不要再被科利夫这条狡猾的毒蛇蛊惑了。”
表面上看杜登似乎非常生气,实际上,他的心里已经打起了鼓,心脏如同一只活泼的小白兔一般疯狂地跳动着。
他想立刻逃离这里,但他深知,在白天众目睽睽之下出逃无疑是自寻死路。西蒙的骑兵们胯下的骏马可以毫不费劲地追上他。
“不要紧张,杜登,”杜登在心中安慰着自己,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你知道的,西蒙个心慈手软的领主,你放心,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