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祝仙羽化(1 / 1)

“我总是觉得我的学生该跟我一样,眼里只有风岳山跟天金书,但凡再容下其他,那我必须要除掉那个其他因素,你恰巧就是其他因素。”

祝子淡淡的说着,今天是个大晴天,阳光洋洋洒洒的铺落整个病房,

“你还不知道吧,他曾想为你放弃历史守护者这一切,也是那个时候我有了培养其他人选的想法。”

这一点孟眠是知道的。

明明有很多话想要叮嘱,可是就连祝子都分不清那是他想对谁说的话了。

“祝老先生,其实我一直都想跟您求证一件事。”

孟眠鼓足勇气,终于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游振玉?”

祝子轻而易举的就猜到了孟眠想问的那个名字。

孟眠轻轻点头。

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不对,孟眠始终觉得,祝子对游振玉这第二个学生有所偏心,不然不会在最后时刻手下留情。

她没有把自己的猜测说出口,只是继续静静听着。

“他来过。”

祝子不知这到底是福还是祸,就仿佛当年自己亲手种下了一个恶劣的因,如今,结出了罪恶的花。

当年本可以就此毁灭游振玉,让他永世不得轮回,永绝后患,但祝子在最后时刻还是心软了。

他觉得游振玉在最初根本就没必要搅进这件事,是他对陆寒昭的不信任和一意孤行,动摇了他最初的想法,也改变了游振玉的命运。

游振玉原本也不过是一介平凡人的命数,受到历史守护者的点化,与风岳山结界相结合,这才受到了后面的诸多影响。

和陆寒昭不同,祝子碰到游振玉的时候,他还是个少年。

少年端坐倚红楼中央,达官显贵坐了一堂,熙熙攘攘的,全都翘首以盼等着听他唱上那么一曲。

偏偏他浓墨重彩,眉眼一扬,眼神如同碎玉,也像是燃到尽头的灰,口中却吐出动人心魄的词句:“观之不足由他缱,便赏遍了十二亭台是枉然。到不如兴尽回家闲过遣。”

那个时候,祝子以为游振玉不把这一切放在眼里,什么金银财宝皆是俗物,连他戏服的半点都沾染不得,后来祝子才明白,正是因为蔑视这世间的一切,游振玉才有了后来的举动。

目中无一物的人会因为少了敬畏,而过多的做出满足私欲的选择。

即便是神,也需要时时秉持着敬畏之心。

这一点缺失的敬畏心,也一直沿袭下来,直到游振玉拥有了天金书的力量。

祝子这一生没什么后悔的,漫长又坚守的一生也乏善可陈,他做到了他该做的,但他最遗憾的就是游振玉。

他也还记得,当他跟游振玉表明自己来意的时候,游振玉双眸如同被点亮了。

“你真的会把那神奇的力量全部授予我么?”

从这句问话开始,游振玉也一直做得很好,他通过了很多考验。

可祝子没料到,这个世界上禁不住考验的并不是这些身外技能,往往是人心。

“他或许有他的立场,但那绝对不会是站在风岳山这一边。”

“终归是我选错了人,卦象也没错,这一劫果然是孽起于我。”

这位老人的眼皮低垂着,像是看着地上出神。

孟眠回答他:“您没有看错人,因为陆寒昭没有让您失望。就算是命中该有这么一道劫,我相信天金书也已经给出了指示,崇初书院就是风岳山最好的防线,这也是最佳的化解办法。”

崇初书院的人们勇敢而善良,不论什么时候都不放弃这片土地,更不会放弃天金书。

听到孟眠这么说,祝子微微一笑。

这丫头虽然是凡人,但眼光通透,脑子也灵得很。

或许早就释然了,对于羲和这一点苦苦求而不得执念,自己也早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个学生这么多年是如何过来的,祝子心里最清楚,陆羲和对风岳山的那片心,他比谁都明了。

他不会再为难他了,还有眼前的姑娘,即便是凡人,那么……随羲和去吧。

他已经没有寿命可以看到风岳山的明天了。

如果这一劫挺不过去,何止是风岳山,一切都将面临堕入虚无时间的尽头。

当人们的所见所闻都陷入无限循环,什么是意义?

抓住眼前才是意义。

“转告羲和,他之前的请求我答应。”

“好。”

孟眠点头。

眼前的老人轻轻叹息,都说人之将死,眼前看到的东西就跟走马灯似的,把这一生最重要的场景都会过一遍,绚烂如烟火。

他明明活了这么久了,比时间还要寂寥,早就忘了自己做人那简短几十年的俗事。

可为什么,在他快要羽化的这一刻,眼前还是浮现了那个女子的脸。

他看到她回过头,站在一片明晃晃的光中对着他笑,就跟第一次见面的那样,害羞腼腆,脸颊比桃花还粉三分。

他也看到了从师父手中满目庄重接过天金书的自己,正值壮年,未生华发。

“您还有什么心愿吗?或许我可以帮上您。”

孟眠轻声说。

她和祝子没什么交集,更别提感情,所以她掉不出眼泪。

可自从知道了他们这一群人特殊的身份后,她更加敬重祝子几分。她虽不知道他们这些伟大的人离开后会去往哪里,但,那里一定会是很美好的地方。

即便是有所缺憾,她也会为祝老先生祈祷。

祝子摇了摇头,走到窗边去。

“有憾又如何,下个轮回里见罢了。”

孟眠抬起头,看着老人的背影,他像是在喃喃自语。

她揉揉眼睛,发现刚刚看到祝子指尖变透明根本就不是错觉。祝子的下半身,此刻已经漂浮在屋外的光线中,成了透明。

“走啦,十一。”

老人第一次喊了她的名字,他浑浊的声音也如同寻常,不过,他没有回头,整个身子一点一点消失在了天光之中。

孟眠起身,走到祝子刚刚所处的位置去,伸出手,触到的只有空气。

霎时,医院走廊再次恢复车水马龙,吵闹依旧,刚才病房中发生过的,如同一场梦。

那个老人就这样走了。

孟眠只觉得心头堵堵的,说不出是哪里让她感到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