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局里，孟眠把在何舟渡工作室的所见所闻，跟阮奇遇原封不动的复述了一遍。
根据组里最新的进展，何舟渡也恰恰就是之前查封的工作室的负责人。
“有这么巧的事？明知道你正在调查天金书，在这么敏感的时候还故意接近你？我有充分理由怀疑何舟渡还有其他目的。”
阮奇遇紧锁着眉，在她身后的小黑板上，之前嫌疑人冯易乐的照片已经换掉，换成了何舟渡的。
看到何舟渡的照片挂在上面，孟眠依旧会有种在梦里的错觉，或者说是……微微的不真实感。
可是事到如今，谁都没有退路了。
因为她和何舟渡的的确确是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
不要再优柔寡断了，孟眠。
与其伤感曾经的交情，不如整理情绪，把手头的事做好。
现在要做的事，才是更重要的事。
那就是在陆寒昭不在的时候，替他守护风岳山和天金书。
脑门忽然传来一阵疼痛，孟眠回过神，她捂着额头，看到阮奇遇一张狰狞的脸孔：“孟眠，你又没有仔细听我说话。”
“怎么，因为是从小就在身边相处的大哥哥，所以心软了？”
孟眠迟疑，点头。
“不是心软，而是不敢相信。越深究这件事，越觉得自己了解的那个人不是真的。”
“可是人都是会变的。”
阮奇遇看着苦恼的孟眠，淡淡地说。
“每个人的成长经历不同，以及成长过程中周围的环境不一样，你怎么知道是不是他生命中的某一个节点改变了他？谁又会一直按照别人心里的人设活着呢。”
她语气放柔和了些，大概是看到孟眠还是耷拉着眼眉，心情看上去十分不好。
“孟眠，我们都只是凡人，插手不了别人的活法儿，但是我们可以让自己不去走那些歪门邪道。”
“要是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这么想就好了，”阮奇遇忽然笑了笑，“每个人都以极高的道德出发点开始，自我约束，那样就不需要法律了。”
“正是因为这个世界充斥了形形色色的人，每个人的道德底线都不同，才有了法律也有了我们。”
“总之，知道什么是错的，永远都不要变成他们那样的人，这就是做好一个普通人的分内事。但因为我们是警察，所以就该有比普通人更多一份的责任感去质疑这个世界，哪怕要质疑的是我们的亲朋好友。”
“不要怕。”
阮奇遇拍拍孟眠的肩以示安慰。
作为老大，阮奇遇很少会跟组里人说一些感性的话。她需要的是一个有着钢铁一般效率的小组，为人民为社会办实事，而不是伤春悲秋的团队。
就当今天是个例外。
阮奇遇非常能明白孟眠的心情。
组里都直到阮奇遇订婚了，但是没有人知道，在这之前，她亲手把她未婚夫的父亲送进了监狱。这一场家族之间不得不进行的联姻仿佛变成了全城的笑柄，而她坚持不继承家业，选择做自己想做的事也被家族重新拿出来放在桌面上指责。
可她没有后悔过。
做了违法乱纪的事就是要认，哪怕是付出巨大的代价也要执行正义。
“如果你实在做不到，会受到干扰，那我也不会强求你，你可以选择退出这次案子，我从其他组调一个过来……”
瞧着孟眠半天没说话，阮奇遇又觉得让一个年轻警察想通这些……的确挺残忍的。
“不，我做得到。”
孟眠坚定的看着阮奇遇。
不仅做得到，该还的公平和正义，每一个都不能缺席。
***
第二天，孟眠他们小组对何舟渡工作室的检查落了空。
他的工作室好像在一夜之间人去楼空，孟眠拨通电话也联系不上他，何舟渡这个人仿佛消失了一样，没了踪影。
天金书也跟着一起消失不见了，犹如一场转瞬即逝的错觉，存在于地下室的真实也随着何舟渡的离开再次模糊。
那是一场宣战似的对话，彼此面上都带着陌生的锋利。
孟眠已经猜到何舟渡会把东西全都搬走，他那么聪明的人，更不会因为过去的情分就留下什么证据。
她发给阮奇遇的那些照片，因为没办法当做正当证据保存，全部只作为存档。
“那个精神病院。”
对着空荡荡的地下室，孟眠总觉得遗漏了什么。
整条线索下来，最离奇的就是冯易乐妻子魏小小的这一环。
她嘴里支离破碎的语言，到底是不是破开迷雾的关键线索？
“魏小小那边有没有我们的人录音？”
孟眠对着大飞说。
大飞一副包在他身上的样子：“放心，老大跟我说过之后我立刻派了人在那边。只是……你就那么认定冯易乐和何舟渡有什么联系？”
“对。”
“从省博把东西偷出来的一定是冯易乐，我有理由怀疑魏小小知道些什么，或者说，她在装疯。”
“何舟渡自命清高，绝对不会亲自从省博偷天金书出来。”
孟眠这一番分析十分在理，就连阮奇遇都赞许的竖起大拇指：“不错，你的推理是正确的。”
“那现在最关键的部分就在于冯易乐和他那个疯婆娘了？哎！偷来偷去的，你说文物这个东西，这帮人怎么就这么没良心呢！他们怎么也不想想，这些东西我们观赏过之后，子孙后代就看不到了，我们有什么权利为了一己私欲干这种缺德事儿？”
“就因为它值钱，去偷去卖，真对得起我们老祖宗辛辛苦苦保存下来的这点玩意儿？！”
大飞说得不错，一件文物从出土到入馆远远不是一个人的努力，且不说文物本身的价值，以及凝聚了多少先人的智慧和心血，历代为了维护其价值付出的努力，每一样步骤都是极其繁琐的。
这么多人的努力无非就是为了守护这么一个东西，世世代代的流传下去，要是为了自己的贪念就毁掉这一切……那可真是千古罪人啊。
忽然，孟眠手机铃声响起，在这空旷的地下室，这猛然作响的铃声吓了大家一跳。
孟眠低头，心头却莫名一紧。
那是……陆寒昭的手机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