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一临行前,她从未在红川的口中听到过有关卫沉簪的只言片语。
之前大家也曾有过把酒言欢的时候,酒酣耳热之际,所有人都交心倾诉,欢笑也好,流过泪的也罢,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可以讲出来的秘密。
唯独红川,从没有过。
红川也是他们几个之中唯一一个从山下来的,不过平时行事稳重,往往是最让十一放心的一个。
正是因为如此,在卫沉簪这件事上,十一很心疼红川。
一向让人猜不透的他,第一次隐隐约约泄露出零星半点的心意,无论是作为尤兰山的小将军,还是红川的好朋友,十一都盼望着红川得偿所愿。
“你不要顾虑这条画舫上的人,我可以摆平。”
“摆平?如何摆平?小将军莫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你是尤兰山的人,尤兰山本就是朝廷的眼中钉,因为一个小小的军妓招惹朝廷的视线,没这个必要。”
卫沉簪的话语里,是心平气和的叙述。
“杀出一条血路。”
十一认为,这条画舫上的高手并不多,想要劫出一个女子,或者说用另外一种方法把为陈总从这里护送出去,不见得是一件难事。
“有些时候,看上去最麻烦的方法也是最简单的方法。”
“只要你想,你们之间的阻碍我来扫除。尤兰山和朝廷积怨已久,中间的矛盾不差你一个。”
卫沉簪眸光闪烁,只是过了一会儿,那光像是暗淡了下来。
这太难选择了,要是再选错一步,可能又会拉上她和红川以外的人。
她不能这样做。
“不必了,小将军。”
“我想表达的全都在那张帕子上了,看到那些,红川自然会明白。”
“或许有一天,小将军会明白我的心情,你也可能永远都不会明白,不过这没什么要紧的,因为你也会遇到这样一个人,让你喜悦也让你烦忧。我祝福你,祝福你们彼此爱慕,也祝福你们可以修成正果。”
卫沉簪看得出十一和红川交情匪浅,红川这个朋友没有交错,他到尤兰山上去这个选择也没错,错的是他们的相遇。
听卫沉簪说到这里,十一的心里忽然浮现出一个人的样子。
那个人很好脾气,那个人温润如玉,知识渊博又不卖弄,那个人总是鼓励她去做她想要的一切,也打破她的藩篱,无形之中……好像一直在牵引着她向前走。
那个人好温柔。
就算是英姿飒爽的小将军,在想到心尖尖上的那个人时,内心也会控制不住的柔软。
“这世间的遗憾已经太多了……不是吗?”
卫沉簪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一片飘飘忽忽落在心头的羽毛,不轻不重的挠了一下。
以至于回去的路上,不知怎么,十一的脑海里一直徘徊着卫沉簪那最后一句话。
在别人的过往中,她是看客,可是在自己的故事中,她始终是当局者迷。
确定对陆寒昭的感情一点也不难,或许她和其他寨民一样,早早就被陆寒昭所吸引,尽管排斥着,不肯承认,然而陆寒昭总是在吸引她的视线。
脚步有些沉重,走在帝都的街头,十一站定在人流之中,忽然觉得自己的喜怒是那么沧海一粟,和这熙熙攘攘的世间相比,多么渺小。
比起红川和卫沉簪那样的感情,她的烦恼又何其轻松。
为什么会被那个人吸引?
她深呼一口气,耳边是人群嘈杂之声,内心却无比宁静。
她想要寻找一个空隙来想通这些事,在这个空隙里,她一点也不想看到陆寒昭。
被吸引,再到被牵引,那个男人,仿佛能得心应手的做好她无法应付的事。
是了,他和别人不一样,别人关心尤兰山和她,而陆寒昭,似乎更在意她一些。
十一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是自私的,她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强大,能够一直一直的扛着十八寨的重量,有肩膀靠过来的时候,她……也是想躲一躲的。
就喘口气,暂时歇停,躲到那个人的肩头,悄悄歇一歇,然后再继续自己的责任。
是要坦诚面对的,不应该留下任何的遗憾。
攥紧了手里的锦囊和帕子,十一竟然微微松了口气。
说不清是因为想通了这些,还是有种茅塞顿开的豁然。
每个人都有一次为了自己勇往直前的权利,贺兰十一想,如果她的这次交给了陆寒昭,不管结果如何,那都算不上浪费。
他不是她见过最好的人,也不是和她认识时间最久的。
但陆寒昭……一定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想到这里,她勾了勾嘴角。
帝都的街道很宽,走惯了山间小路的十一一点都不习惯,同样,她也不是很习惯见到这么多人。
不过,这里是陆寒昭所说过的另一个世界。
并不比尤兰山差,只要你用心,也会发现很多的美和善。
她眨眨眼,看向街的另一边。
十一眼神一亮!
一个梳着双髻的小姑娘站在一个大大的铁锅面前,歪着头,垂涎欲滴的看着那铁锅。
铁锅边,扎在木头上面的正是各种各样图案的糖人!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已经很多年没吃过了,不知道还是不是以前的味道呢?
不由自主的想着,脚步也不受控制,十一眼神盯着那糖人摊,径直走过去。
等到来了那小摊边,小姑娘好奇的看着她,那眼神让人有些害臊。
十一以拳掩唇,轻咳。
“那个……我是帮我阿弟买的,不是给我自己买的。”
卖糖人的师傅和旁边的小姑娘一起怀疑的盯着十一。
她又故作理直气壮地解释:“莫问那么多,你做一只小猪的便是!我有钱的!”
师傅看着这装束怪异的姑娘,笑眯眯的摇了摇头,开始做小猪糖人。
十一和小姑娘眼巴巴的看着那糖人做好,怕被小姑娘抢走似的,十一戒备的把糖人护在怀里。
“姑娘,钱呢?”
师傅问。
十一咬了一口糖人,胡乱从腰间摸着钱袋。
糟了!她钱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