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操练场之后，十一蓦地停下了脚步。
陆寒昭也不得不跟着停下。
“是生我的气了？”
他的语气有些无奈，自从刚刚出来的时候，她脸色就僵着，除了这点之外，想不出其他原因。
并不只是因为公孙星输给了陆寒昭，还因为他们比试的场地太尴尬，不仅是于三娘他们，也被所有寨兵尽收眼底。
这……太打击士气了。
不管十一多么不想承认，陆寒昭那天说的话的确没有骗她。
外面的世界是她不知道的，外面的人到底有多厉害，同样也不在她所知晓的领域。
如果朝廷真的有一天要铲除尤兰山，就凭借他们几个人……真的拦得住吗？
越往后面想，十一越觉得胆战心惊。
这才是让她脸色难看的真正理由。
技不如人没什么丢人的，光明正大的比试，结果不如人意，这也没什么诟病的。
隐藏在平静水面下的层层阴影，是让人深思却感到胆寒的不争事实。
“你的功夫到底是哪里学来的。”
问出口之后，十一才意识到这问题有多蠢。
既然他已经失去了记忆，又怎么会记得这些。
“我不记得了，刚才的很多招式也是出自本能。”
陆寒昭就这么站在她面前，任由她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
“其实我知道你的答案会是这个，所以我更关心的，不是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淡淡说着，视线也从陆寒昭身上移开。
十一更关心的，分明就是另外一个问题。
“要是你永远都找不回记忆，你有没有想过，你打算怎么办？”
陆寒昭不假思索：“我已经留在这里了，难道还要去别的地方不成？”
十一扯了扯嘴角，可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那要是你找回记忆了呢？”
倘若有一天，他找回了记忆，发现自己不属于这里，该如何？
还有她预设过的最坏的情况。
倘若陆寒昭真的是来对付尤兰山的……又该如何？
“陆寒昭。”
她话锋一转，用那种很认真的眼神看着他。
“别急着回答我。”
“这个答案你可以先放在心里，等到过些时日再回答我也不迟。”
人心都是肉做的，就算是他有备而来，时间久了，也不可能不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产生感情。
她在赌。
“找回了记忆，这里也是我的家。”
言辞恳切，他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也没什么二致。
陆寒昭很清楚自己来到尤兰山的目的不纯，可是这不代表他想伤害这里的人。他所要做的就是找出那个变数，以最小的伤亡来弥补天金书上的指示。
这里的人……虽然都存在于错误的时空，但是他们都是无辜的。
不是他们选择了这个时空，而是这时空选择了他们。
命运已然身不由己，陆寒昭只希望能够减少悲剧的发生。
更何况，并没有什么明确的指示，说明他一定要伤害谁才能更正这个时空里的纰漏。
能不到那一刻，他绝不会出手。
这不仅是因为他一向原则如此，还有很多来到这里后才改变的看法。
比如外面传言凶神恶煞嗜血成性的小将军，以及这里很多很多的人。
唯有走近，才可拨云见日，窥得真相。
他不曾有半分后悔。
“只要你想，刚才的那些功夫，我也可以与你们分享。”
“你总是怀疑我试探我，觉得我可疑，而你呢？又可层对我有过半分确切的信任。”
他心平气和，她在这看似平静的语气下，被逼问出了几分心虚。
陆寒昭说的没错，更多时候……她好像才是那个处处充满怀疑的。
“纵使是我留在这里，你也还是会有那些顾虑。莫非真的有了我勾结外面的那一天，才能真的让你安心吗？”
他反唇相讥。
十一恼了：“你别越说越过分！我没那个意思！”
面前的男人张开了手臂，有风穿过他宽大的衣袖，粗布麻衣，也有盖不住的风采。
“一个手无寸铁的人，比起一群整天刀枪不离手的人。”
“到底哪一个看上去更有威胁，小将军。”
“自从来到这里之后，没有做过任何错事，我究竟要做到何种地步，才能让你真真正正的相信我。”
他像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在你今天问出这个问题之前，我真的以为我可以心无旁骛的留在这里，把这里当成崇初书院以外的第二个家。”
这一番话说完，便成了十一哑口无言。
这个时候，一声猫叫不适时宜的响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飞雪偷偷跑了过来，这猫好像通人性，看得出陆寒昭和十一发生了争执，它可怜巴巴的望着十一，伸出爪子碰了碰她的靴子。
怎么好像她在欺负他似的！
一瞬间，局势反转太快。
“既然如此，小将军，”陆寒昭上前一步，他本来就高出她很多，捏住她的手腕，双眸泛出冷冽的光，“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永绝后患。”
捏着她手腕的那只手仿佛带起燎原的温度，快要烧到她脸上去了。
十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甚至慌得忘了推开陆寒昭，而是下意识的别过脸去。
“我不会躲，也不会逃。”
另一只手，从她的腰间，拔出了鱼肠剑。
他不再喊她名字，冷冰冰的唤回了小将军，之前亦师亦友的关系也被打破，甚至连第一次见面那样尴尬的关系都不复存在一般。
十一定了定心神，想把手抽回来，可他的力气太大，她的努力都是徒劳。
“陆寒昭，你放手！”
他听不见她说话似的，眼神阴鸷。
他们僵持住了，十一气急，低下头恶狠狠地咬上了他的手腕。
陆寒昭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她露着一排白白的小牙，极其凶狠的咬住他，半分不留情面。
不讲章法，跟个小姑娘似的气冲冲就咬人，这哪里是个平时靠打架斗殴来解决问题的小将军！
外面传言诚不欺我，尤兰山上的小将军……为人真的是疯狗至极！！！
这个念头冒出之后，陆寒昭强忍着疼想，这到底能不能算是工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