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的身后,是整个尤兰山,她的一切立场,也全都是围绕着这片热土。
“哪里都会有坏人,但是不要怕,有坏人存在的地方,就会有为了匡扶正义而存在的好人。”
身旁的男人淡淡说道。
“陆……”他的语气让她很不爽,正要开口辩驳,忽然意识到这日后可能是她的先生,十一话锋一转,“先生,你大概还是不了解尤兰山。”
尤兰山啊,民风淳朴,处处都是美好,没有外面那么多勾心斗角,纯净又原始。
只有留在这里生活过的人,才知道尤兰山有多好。
陆寒昭一个失忆的人,别说对自己都毫无记忆,对尤兰山更是这样,他到底有什么资格这么讲?
十一这个人,性情倔强,她认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但凡在这里居住过很长时间,都会对这里有所了解,到时候,您一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尤兰山之所以能够存活这么久,当然也是有它的生存之道。
一开始,尤兰山也曾频频爆发内讧。
大家都是乱民,没有人会平白无故的服气另一个人的管教,凭借能力和人品各方面胜出的,唯有十一和十二的爹爹——贺兰风一人。
他处事极其公允,为所有人信服。慢慢的,在贺兰风的管治下,尤兰山也有了自己的规矩。
这份规矩虽然和外面的不尽相同,但是,寨子里的任何人都接受贺兰风的行事准则。
也是因为有了爹曾经立下的规矩,接管尤兰山的十一才会得心应手。
尤兰山的人们,也早已褪去了最初的一身戾气。是对安定生活的渴望,让他们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也适应了贺兰家的规矩。
整顿过后的尤兰山,早已没了当初那番乱象。
这里,就是一家人。
“我不这样认为。”
陆寒昭笑了笑。
“无论是怎样的环境,都会有相对好的人,以及,相对坏的人。”
这个好与坏,不见得是道德,或是人品,可能是很多种层面中的某一种。
陆寒昭和十一的观点好像总有冲突,她已经习惯了。
可她偏偏要为尤兰山抗争到底。
她也不允许任何人在她面前质疑尤兰山。
“那不如我们就打个赌。”
神色微冷,十一缓缓启唇。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尤兰山的人,总之,你是在外面待过一些时日的,而我呢,对于外面的世界,知之甚少。”
“我会带你看尽我的世界,让你用自己的眼睛,亲自见见,相信这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群人存在的。他们善良淳朴,和你以前见到过的都不一样。”
她的世界,不外乎就是明明白白摆在眼前的一切。
她似乎对自己的理论很是自信,陆寒昭打量十一,这个人前人后都神采飞扬的小将军,此时此刻,一如既往。
“未曾想到将军就是如此草率之人,好似在急着跟我划清界限。”
“不过也好,总要有人为外面正名。”
“外面的确有很多心怀叵测的人,就好比我现在站在你的面前,你也很难说清楚我到底是个好人还是坏人。”
“既然你说,要带我看看你的世界,”陆寒昭微微一顿,“我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可以停留在这里。”
“如若有机会,小将军也愿意跟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他们之间的对话,要不是在这样的场景下,真像是一对海誓山盟的恋人,在月下彼此许诺。
可惜,这对话旖旎万千,偏偏不是最浪漫的那一种。
和他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十一默不作声。
她看着陆寒昭帮小志装好了布袋子里的书,小志像是一只小兔子一样,先对她摆了摆手告别,又一跳一跳的离开。
这话不知怎的,莫名就中了她的下怀。
十一从小就想着走出尤兰山去,那里有她心心念念的江湖。
现在面前的这个男人,不仅愿意教她读书,还愿意带她出去看看。
仿佛她想得到的一切,眼前的人都可以双手奉上。
陆寒昭到底是尤兰山的缘分,还是她的缘分?
这念头忽然涌现,就连十一自己都微微吃惊了。
小志溜得很快,霎时间,这里只剩下了十一和陆寒昭。
“是十二告诉你的?”
她问得含糊。
“你看上去舞刀弄枪,其实很喜欢读书。凡事总喜欢以尤兰山为第一考量,鲜少会想到自己。”
“十二还说了很多,你要在这里听我全部复述一遍吗?”
他挑眉看她,身形微动。
“可我没说过我非到外面去不可。”
十一拔高了声音,极力辩解。
“脚步是可以被阻断的,一个人的想法却不能。小志还小,你可以凭借自己狭隘的理解来拖住他走出去的步伐,等到他长大之后,所做的一切选择,你又拦得住吗?”
她是掌管着整个尤兰山,但不代表她该干涉每一个人做出的决定。
看十一还是梗着脖子,看上去很不服气。
因为,在陆寒昭说出这些话之前,从来都没有人和她说起过这些,也没什么人有胆子和她提起外面的世界。
就算她再向往外面的世界,十一也总会克制着自己不要再想下去了。
“同样,无论是你的老师,还是你的朋友,亦或是……感激你出手搭救的过客,我都不觉得固步自封就是一件好事。你让孩子们学习书本上的知识,也不要忘记让他们见到更广阔的世界。”
这二者,本就是相辅相成的。
“你也是我的学生,当然,以上的那些,同样是我对你的企望。”
和天金书无关,也跟皇帝无关。
他是先生,她是他的学生,那么他就有责任对她说这些话。
这位小将军,是个很辛苦的姑娘。
“别忘了,想要加入寨子,你还要做很多事才行。”
打断陆寒昭的话,十一还在嘴硬。
她拿出入寨的那一套规矩来压他。
言下之意,她还没认可他作为寨子中一员的这个身份。
陆寒昭一点都不怕。
“倘若我能通过那些,你便愿意与我打赌?”
十一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可以。”
十一抱臂,表情冷酷。
区区一个赌约,她真的没在怕的。
“我贺兰十一,再不济,也知道那么一句话。”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你能顺利通过入寨那些规矩,不仅可以留下,我还可以和你打赌。要是你做不到,那怕是这二者全都不会应验。”
“还有,如果尤兰山真的打破了你的偏见,我希望你可以给这里的人们赔个不是。”
不管以什么形式,这个颜面,十一一定要为十八寨挣回来。
“倘若外面的世界,打破了你的偏见呢?”
陆寒昭轻轻问她。
和着晚风,这个问题不轻不重的在十一的心头拨了那么一下。
“要是外面的世界,真有你说的那么公允,”姑娘摸了摸鼻子,英气的眉毛微微拧着,“不过四个字,愿赌服输。”
“你要怎样,我都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