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一边踢着路上的小石子，一边慢吞吞的走回了春雀台。

本来今晚心情挺好的，重新见到了十一，在饭桌上，还和十一说了那么多的话，这在以前，是飞雪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她叹了口气。

偏偏杀出一个沈清，把所有好心情都给搞砸了。

飞雪一点也不想让沈清影响到自己的情绪。

可是到底为什么会受到沈清的干扰呢？她，对沈清到底是怎样的想法？

越想越心烦，飞雪无法梳理好乱麻似的头绪。

要是有人问她，沈清这个人好不好，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回答。

沈清这个人很好，正直善良，外面看似清贵淡漠，内心秉持着这世间罕有的公道，为人处世的时候，总有自己一套准则，不畏权贵，也不为斗米折腰。

看起来，常常不懂圆滑，做事也太有棱角。

但飞雪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同样的，她也不觉得像沈浊那样精通世故的有什么不好。

飞雪发觉，她根本就想不明白，对于沈清，到底怎样的情感居多。

什么叫爱情？

这是沈清问过她的问题，也是这千百年来，看着先生和十一，飞雪总是会忍不住问起自己的问题。

她想，不管这个答案是什么，有资格回答的人，务必是那种在里面摸爬滚打走过一遭的。

她只是一只猫罢了，她还需要很久很久的时间，来学会到底什么是爱情。

不是爱先生的那种“爱”，也不是爱十一的那种“爱”。

脚步缓缓停下，立在春雀台的门口，飞雪忍不住陷入了回忆。

***

名正言顺留在尤兰山的陆寒昭，慢慢受到了来自各寨寨民的一致夸赞。

他不仅识字，还懂医术，天文和农耕也有所涉猎，加上长相好，性格温润，很快的，寨民对这个新来的先生越看越顺眼。

除此之外，陆寒昭也答应了贺兰十二的请求。

十二终于实现心中所想，光明正大的拜了师，成为了陆寒昭的学生。

尤兰山上和十二年纪相仿的少年并不多，绝大多数已经开始随着爹娘下地干活了，想要读书习字的依旧是少数，陆寒昭收下十二之后，贴出告示，宣布只要是一心求学的人，无须受年纪所限，皆可来书院。

意思就是说，上至八十岁老妪，下至咿呀学语的小儿，全都可以来此学习。

他就像是一阵湿润的风，吹拂过尤兰山这片干涸已久的土地。

这样安静的陆寒昭，实在是很难让人讨厌的起来。

对于陆寒昭的所作所为，十一和公孙星等人看在眼里，也都终于放下心。

况且，十八寨的机密之处有人把守，如果陆寒昭真是什么探子，想要只身靠近机密之地，简直就是难于登天。

陆寒昭的问题似乎解决了。

只是……十一的心结依旧未解。

在十二的劝告之后，她又看到陆寒昭贴出了那样的告示。

那告示白纸黑字写得清楚，分明就是广纳学生，不计任何条件。每一个字，对于十一来说都是极大的诱惑。

她那颗想要读书的心，再次蠢蠢欲动。

十一知道，十二成为了陆寒昭的学生之后有多高兴，前一天晚上，十二搂着那身学生服，兴奋了半夜。她还知道，他想帮她跟陆寒昭求情。

果真是亲姐弟，对她的脾性也摸得那么透彻，知道她拉不下脸，不想跟陆寒昭低头。

因为之前对陆寒昭没有过好脸色，十一和陆寒昭之间的关系……也就那么不尴不尬的，平时在寨子里见了面，虽说陆寒昭都主动跟她打招呼，但每一次十一都是爱答不理。

看上去是个正人君子，实际上，却有偷看姑娘沐浴的嫌疑，想到这，十一心里就犯膈应，恨不得这登徒子速速滚下山去。

对于十一来说，那件事也算是她的一个污点。

那天她本来没想在那儿洗澡，天气太热了，加上四下无人，伸手进去，湖水凉丝丝的，很是让人神清气爽，压根儿没多想，三下五除二脱光了衣服，十一就跳进了那湖里。

尤兰山小将军，贪图一时凉爽，竟被登徒子瞧去了身子。

只要想到这，十一再好的心情都没了，想好好和陆寒昭说话的念头也一扫而空，只想横眉冷对，一点好脸色都不给。

现在，忽然间角色对调，要让她去找他，保不准还得低声下气的求着陆寒昭，陆寒昭才会答应她去读书的请求。

她怎么就这么气呢！

思及此，十一撇了撇嘴。

平心而论，他们之间算不上是知己好友，但也不至于是敌人。

他救过她，她带他上山，还了这恩情。

没有她，或许也不会有陆寒昭安逸的今天。

怎么看怎么都该是自己理直气壮要求的事，偏偏十一就是开不了口。

十一举起手中的鱼肠剑，对着面前的树叶，阴沉眉目，一顿乱砍。

当贺兰十二欢天喜地的跑进来，他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阿姐！！阿姐！！！”

少年气还没喘匀，就蹦蹦跳跳的过来，满面喜色。

十一收回手中的剑，换上一副笑脸。

“这么高兴，是有什么开心事？”

十一的目光掠过十二身后的布包，那里鼓鼓的，想来，是从书院带回来的书。

她想让自己表现得别那么刻意，结果还是被十二看到了那一眼的停留。

少年举起手里的布包，在她眼前晃了晃。

“阿姐，这是书院发的书。”

十一无奈，摸了摸十二的头，笑道：“知道啦，是你的新书。”

“不过……”十二一边神秘兮兮的说着，一边把手伸进布包去拿些什么，“也有你的东西。”

“我的东西？”

这下换成十一好奇了。

她愣愣的站在原地，盯着那布包。

“你不好奇是什么吗？”

十二顿住，故意卖关子。

“臭小子，快说！！！”

十一举起手，一记暴栗敲在十二的头上。

他也不恼，嘿嘿的傻笑着，慢慢悠悠掏出布包里的东西。

“阿姐，这是先生给你的。”

那是一套崭新的书卷，上面墨迹未干，有点花了。

“他说，书院随时都欢迎你来。”

不知怎么，十一的心好像被一只温柔的大手轻轻揉了揉，里面满满的，全都是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