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昭离开之后，太子慎忘了自己在书房里坐了多久。

除了愤怒之外，仿佛陷入黑暗无边的毁灭情绪里，难以自我救赎。

他的双眸中有刻骨铭心的恨意，聚集着一场不知名的风暴。

过了很久，他缓缓推动自己的轮椅。

“谁也不要跟上来。”

太子慎叮嘱的声音响起，宫人们都会意，恭恭敬敬的退出了书房。

书房有暗道，太子慎满面阴云，行入其中。

说是一间暗室，其实，和刚刚他还有陆寒昭谈话的书房只有一墙之隔。

也就是说，他和陆寒昭的对话，在这里，可以听的一清二楚。

在那间暗室里，一个被捆起来的瘦小身影，正蜷缩在角落。

姬慎看着地上那一团，不禁又想到刚才在陆寒昭那里得到的羞辱。

“你听见了罢，你那心心念念用心头血救来的人，来换你回去了。”

“开心吗？”

姬慎的声音遥远而缥缈，本就身体虚弱的十一听不真切，从崇初书院出来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幻觉。

搬出崇初书院之后，十一打算在风岳山下寻个落脚处，万万没想到，落脚处还没寻到，就先被太子慎的人唤了过去。

十一的身体还没好利索，行走不便，太子慎的手下强行把她带离那座小小的草屋。

她知道，自己的命运，终归是要受人摆布的。

十一的口中，此时被堵了一团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布料，面对太子慎的逼问，她也只是躺在地上，轻轻的摇了摇头。

如果有可能，她希望先生不要来。

“不要以为他用我的性命来威胁孤，你就可以再回到崇初书院。”

恢复了他平日的自称，太子慎重新变得高高在上。

“他想要我的命，可以，那孤至少也要了他的命才行，这样才是公平。”

太子慎弯下身，有些吃力的把十一口中的布丢掉，脸上写满厌恶。

也不知道那厌恶是冲着陆寒昭还是冲着眼前的小宫女。

“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孤。”

出乎他的意料，小宫女的反应很平静，没有大哭大闹，更没有如同困兽一般。

“殿下想听实话吗？”

蓦地，十一出声，嗓音微微沙哑。

太子慎挑眉，不置可否。

“奴婢觉得您很可怜。”

“因为失去双腿，迁怒于先生。因为先生，迁怒于奴婢。您的一生，都在仇恨和怒火中度过，未曾有一日得到安宁。”

“十一身份低贱，从凉宫之中有幸得到先生庇佑，这一生中，最美的事物，全都发生在崇初书院，那就是奴婢的安宁”

“即使是颠沛流离受尽坎坷之时，奴婢从未怨怼过甚么。”

命运给的，无论是好，还是不好，她都一人担着，勉力撑过一关又一关罢了。

这也是她去了崇初书院之后明白的道理。

人生不在于多么顺遂，而在于无论是怎样的逆境，都有寻找甜头的心境。

如果人生不够美好，那就去寻找人生中的美好。

她的话似是在惋惜，明明太子慎可以选择更轻松的人生，反而要处处和自己过不去。

太子慎的脸色，在她的一番话后难看至极。

“读了几天的书，说起话来的德行和陆羲和一样。”

“那孤也实话告诉你，从你重回凉宫的那一天起，孤就没有过再放你回去的念头。”

要么拿捏在他的手上，用以牵制陆羲和，要么……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