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在给十一上药的时候,陆寒昭把宫中的诸位王姬和公子都给她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姬姓家族太过不按套路出牌,若是下次换了个人,十一不认得,又犯了今天这样的错误,姬家的罪名总是层出不穷,他不想让十一再承受这样的痛苦。
“奴婢懂了先生的意思,下次看到穿着云纹的贵族,绕着走就对了。”
她在烛火里轻轻的笑,虽然脚上很疼,但是因为他的药,她也甘之如饴。
在她的房间里,他静坐着。
“先生是在怕奴婢难过吗?”
今晚的先生从进来之后状态就不对,就是十一再迟钝,也能发现这一点。
不知道如何开解先生,十一转念一想,立刻就有了主意。
“先生,你瞧。”她抬起手,朝着窗边的雕花烛台指去,恰好那里爆了个烛花。
“美好的事物总是短暂的,抓紧一切时间珍惜眼前的美好才对。就像烛花那么好看,却也只有短短的一瞬。”
“奴婢不会说什么好听的漂亮话……这都是在崇初书院的时候,听先生上课,奴婢才慢慢想明白的。”
从前在凉宫里,她也从没想过这么多。
十一一直都活在自己的不快乐中,也找寻不到自己的快乐,没有思考过活着的意义。
“要是一直都看着不美好的那一部分,就会忽略好的那一部分。”
“先生,今天这件事,只是个很小的插曲。奴婢在凉宫里受过的委屈,比这更严重呢!”
“要是您一直都想着这件事,那您的心就会被这些糟糕的事情填满,奴婢不希望您因为这个不开心。”
说到最后,她眼巴巴的看着陆寒昭,抓着他的衣角。
“先生,别再想着这件事啦,奴婢的脚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十一看似笨拙,可是在跟陆寒昭相处的时候,却总是很有一套。
看陆寒昭不说话,十一大起胆子,把陆寒昭拉到窗边,拿起小小的剪子,朝着那团火焰伸去。
她动作太急,差点烧到袖子,陆寒昭眼疾手快的拉住她,拧着眉呵斥:“怎么毛毛躁躁的,如此不当心!”
他的手把她的手放在掌心仔细端详,看她有没有被烫伤,十一登时满脸通红,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不习惯于这样的肢体接触,她像是真的被烫到了,飞快把手伸回去。
“烫到哪里了?”
陆寒昭问。
十一摇头,她哪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先生而害羞?
陆寒昭接过十一手上的小剪子,替她剪了那烛心。
烛花就这么发出轻轻的“噼啪”声,炸裂在他们眼前。
岁月快要凝固在这美好的瞬间,十一看着先生的侧影,真想这一生一世都记住这张侧脸。
一生一世也不够,永生永世才好。
那时候还没有人写出“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这样缠绵悱恻的诗句,很久很久以后,看到李商隐的这句诗,而后来情根深种的陆寒昭惊觉,他写下的每字每句,竟然与那一刻的心境丝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