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我以为在洞寒星见过的那种宏伟的地下空间已经够巨大了,可是与这里相比简直是不可同日而语。一望无际的空间内我居然看到了山峰,无数的光点像闪烁的河流倒挂在天空上。这道天河虽然没有恒星光芒那么炽烈,但足以照亮整个地下空间。
各种不知名的植物占满了视线,其中我看到了熟悉的植物,那是丘族种植的那种可以发光,并且结出紫色果实的植物,只不过这种植物只占这里很少的一部分。
我从没见过如此多种类的植物挤在一起,对,就是挤在一起,这里的植物几乎是一颗挨着一颗,它们形态各异的躯干或者枝杈上总有某个地方会亮起微光,这些光的颜色惊人的同样,几乎都是暖白色,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是黄色或者紫色的。
很快我就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因为我看到了几颗植物竟然动了。它们有着粗壮矮小的躯干,上面点缀着纽扣大小的发光体,躯干顶部垂下了许多细长叶子一样的东西。就在刚刚它突然拔地而起,一条条根系迈动眨眼就消失在“植物”丛里。
会人类语言的渊族走在前面,我紧跟其后,身后就是那两名渊族士兵,其他的渊族则簇拥着我们。
一路上渊族原来越多,他们主动让开一条道路,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舞动的触手,这让我想起了蛇群,一阵凉意从脚底升起,酥麻的爬过后背,爬上头顶。
前方出现了一座巨大的金属“建筑”,随着靠近看清了建筑的全貌,也意识到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建筑”。那是一台巨大的钻地机器,它有着圆筒一样的机体,两端逐渐收窄的锥形,上面那些繁复的结构也不是什么装饰,而是可以破开泥土的钻头。整个机器非常庞大,直径差不多有10米。
我们停在了机器前,这才注意到它节状的表面上竟然很少看到刮痕,看来渊族的金属冶炼水平非常高。
身前的渊族对着机器嘁嘁喳喳的高声说了什么。一阵机械运转声中,巨大的机器上打开了一道门,一条金属台阶伸了出来。门后出现了一个高大的渊族,他身着华丽,头上更是带着普通渊族没有的金属冠,比镜子都要光亮的冠上铸造了许多象征钻头的图案;身上的铠甲同样被打磨的犹如明镜。他脑后的触手上绑着三个发光的东西,看样子像是某种矿石。要知道天然发光的矿物都伴随着强烈的放射性,难道渊族不知道?
他看着下方的人群,绑着发光矿石的触手高高竖起,所有渊族开始吼叫了起来,直到现在我才搞清楚渊族的那两张嘴的作用,他们上方的嘴发出的声音高亢,下方的嘴声音低沉。
吼声停止,衣着华丽的渊族一步步走下错落的台阶,这种错落的设计是为了满足渊族三条腿的构造。
每走下一步,他身上反射的光都会跟着晃动,晃的我眯起了眼睛。这让我想起了舞池。也不知道是处于尊重还是单纯的不想被光晃到,渊族全都地下了头,触手也跟着垂下。
渊族翻译向一边退去,他来到了我跟前,脑后的触手散开,两张嘴里交替着说着什么,一阵嘁嘁喳喳后,翻译靠了过来,“这是负责救援行动,杜格察将军。”
“将军?不是要见你们的大族长吗?”我有些疑惑。
“大族长不会到前线,我们去首都。”
这个什么将军只是好奇外星人类的样子,还有为什么人类可以呼吸这里的空气。问东问西的,我都敷衍了过去,最后他嘁嘁喳喳的说了些什么,不过翻译并没有转达。
随后他又摇摇晃晃的走进了机器,等到舱门关闭后所有渊族才重新抬起头。
“……。”一个渊族高声的喊出一段话。一颗像是照明弹的东西飞上高空,然后砰的一声炸成了一道急速扩散的明亮圆环。圆环所过之处下起了小雨。我疑惑看着天空,耳中却传来了一阵像是风吹过森林产生的沙沙声。
向声音处看去,只见刚刚还围着我们的“植物”正摇晃着快速的远离,有的根系在地面上快速的迈动、有的像是漂浮一样在地面上滑行。
“这些植物是怎么回事?”转头问渊族翻译。
“‘植物’是人类认知,这里没有什么人类所说的植物,她是腔母。”
“她?不是应该是它们吗?”我指着正在快速远离的“植物”。
“你看的这些,是同一个生物。”他的话让我楞在了那里。同一个生物?这怎么可能,那些生物样子千差万别,光我注意到的最少就有几十种,怎么可能是同一种生物。
他付下身,两条前肢撑在地面上,脑后的触手垂下,直接扎进了岩土里,触手扭动,很快地面出现了一个几十公分的深坑。
站起身他示意我过去,走到坑边向内看去,只见砂土之下,有着一层奇怪的东西,那是一种黑色柔软物质组成的网,组成网的线大概有1公分粗细,不过看样子并不结实,已经被渊族弄断了许多。
“这是什么?”
“这是腔母。”
“你是说些黑网和那些会动的‘植物’是同一种生物?”我实在无法理解。
“并不是同一种,她是同一个生物。”
一时间我大脑有些混乱,将氧气管塞进嘴里大口的呼吸。
“用人类思维,这是身体。”他的触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圆,跟着指了指那些“植物”,“它们是器官。”
“什么?你是说这是生物的本体?”不可置信的看着坑内那些毫无反应的黑网,又转头看了看已经跑到远处的身影。
“不只是这里。”他站起身触手指着周围,“这里的高山、岩壁、不会塌落的顶部、这里的所有都是她。”
看着广袤的地下平原,我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手微微有些发抖,“你是说这个空间就是是腔母?”
“这是青年腔母,对我们好奇,所以围观。”
无法想象世上会有如此巨大神奇的生物,更不可置信的是此刻我处于她的体内。
“这么大的地下空间只靠她支撑吗?”我有些无法想象这些看上去软踏踏的网能支撑如此大的地下空间。
“这是最内层,这个腔母身体有几百层。”
心里有些麻木了,“那她不会痛吗?”蹲下身触摸了一下坑里的黑网。
“腔母没疼痛。”
“那她靠什么生存?”
“这颗星球岩土有一种独特物质,腔母吞噬。”
还想问的再详细些,一个渊族走过来对翻译说了什么。
“我们该离开了。”
站起身看向周围,腔母的器官已经跑到了很远的地方,原本遮挡在其后的环境也露了出来。连绵的、各种型号的“钻头”围绕着将军的座驾,这些钻头大都开启着舱门,不断有渊族进进出出的忙碌着。
其中有一种钻头最为奇怪,它十几米长的身体从中分为两部分,一端是直径不到1米,而另一端直径大概在4米左右。细的那端看上去有些熟悉。
“这些是挖掘者,我们交通工具”翻译指着那些奇怪的钻头,“那个就是挖掘者的重炮型号,就是它们刚刚吓退了丘族。”
原来那时从地下伸出的炮管就是这些东西。
在他的带领下我来到了一台大一些的挖掘者旁,舱门开启,我看到了非常熟悉的一幕,大概十平米左右的空间里,布置了一张床,一张沙发,一个桌子和一把椅子,这是典型的人类卧室,这种布局已经伴随了人类几千年。
“接下来你将这里度过,我们会为你准备人类的食物和氧气。”他用触手指了指我背包,“这个就不用带进去了。”
“这个还是我直接带着吧。”听到我的坚持,他没有再说什么,再次用触手做了个古典的邀请手势。
进入了挖掘者,舱门关闭,接着一阵咔咔的机械运转声,圆弧型的金属墙壁落下、收起。整个挖掘者的中部变的透明,敲了敲透明的墙壁,从质感到声音都不像是玻璃。
哧哧声从地面与墙壁的交界处传来,那是在灌入氧气。
我就像一个被装在通明牢笼里的囚犯,不时路过的渊族都会好奇的观察笼子里的我。
远处那些腔母的器官再次聚集了过来,只是这次并没有那么近。从腔母的表现来看,她是有一定智力的,只是不知道她的思考器官在哪。
天空中银河流动,会不会也是她的某种器官?
大部分的渊族都已经进入了挖掘者,只剩下了一些穿着荧光服装的,他们不断在挖掘者之间穿梭着,同时对着手里的无线电说着什么,看样子在协调整个“舰队。”
挖掘者晃动了一下,跟着整个“舰队”开始向前移动,筒状的挖掘者并不是纵向前进,而是横了过来利用两边钻头的旋转前进。
周围的腔母器官就像好奇的人群一哄而散,接着又渐渐的尾随了上来。
两架挖掘者一前一后,与其他挖掘者不同,它们有着巨大的舷窗,几个渊族坐在一种圆形椅上,目光不断扫视,显然是派来监视我的,同样我在房间内看到了原始的监视系统。
房间内的设施非常齐备,有完整的盥洗设施不过都是半遮蔽状态。我只好催眠自己他们都是些动物。我的身上实在是太脏了,破损衣物,到处都是泥土、灰尘。镜子里我就像是古代的奴隶,或许更加不如。
清理身体的同时,我也检测起自己的伤口,腰腹左边被射进了一发子弹,右侧的背阔肌被贯穿了。右侧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最麻烦的是左侧,虽然没有多少血液流出但是子弹却卡在肌肉里。
将身上已经成了破布的衣服和裤子脱掉开始清理身体。这里的淋浴虽然古老但竟然提供的是热水,洗过澡后身体仿佛都轻盈了不少,穿上准备好裤子,光着上身对着前面负责监视的渊族比划了一下腰部,并且向他展示了一下伤口。两名渊族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对着对讲机说了什么。
不久,后方的挖掘者驶离,一台蓝色的涂装的挖掘者代替了它的位置,蓝色挖掘者不断的靠近最后咔嚓一声与我所在的挖掘者连成了一体。没多久,墙面上打开了一个方孔,一袋东西被扔到了地上,随即方孔关闭,那台蓝色的挖掘者断开连接后驶向了一边,随即原本的挖掘者回到了监视位置。
从地上捡起拿包东西,不知是什么材料的袋子上印刷了人类的古语,我只认识其中的几个词,大概的意思是医疗用。
打开袋子,里边有剪子,钳子,缝合伤口用的手动器械,还有包扎物以及消毒用品,看来这些东西是从人类那里搞到的。
这些东西我根本就没用过,甚至只是在历史记录里看到过,反手拿着钳子靠近了伤口,这个姿势非常难受,小心的将钳子伸进了伤口,一阵尖锐的刺痛,我咬着牙。钳子碰到了子弹,我尝试将它钳住,可这样的姿势再加上光滑的弹体让我尝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反而剧痛让我出了一头的汗水。
停下动作,深呼吸,疼痛降低了不少,再次张开了钳子,这次顺利的钳住了子弹,一点点小心的将它拉出了身体,子弹上还挂着血丝,当啷一声,将钳子和子弹一同扔到的地上。
少量的鲜血从伤口了流了出来,取出包扎用的布条将身体缠住。抹掉额头上的汗水。向对面看去,渊族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穿好衣服坐在了桌子前,金属桌面上有着很多包被绳子固定在桌子上的圆形包装,和医疗用品一样看不出是什么材料,不过我却认识上面的文字,有碳水类、蛋白类、脂肪碳水类、脂肪蛋白类。还有几个大腿粗细的圆筒挂在桌子边,上面写着饮用水。
也不管类别了,我现在非常饿,撕开一个包装将里面的食物塞进嘴里,一种特有的香甜充斥口腔,那是一种类似于天然麦制品又汇合了木质芳香的味道,随着与唾液的混合,微微带着酸的坚果气息开始蔓延。这东西实在是太好吃了,确定了没有问题后,只是几口就吃光了一袋食物。
接着又撕开了第二袋,一种浓郁的肉香铺面而来,脂肪特有的味道混合着草本植物的香气彻底激活了我的味蕾。
我估计只用了几分钟这些食物就被我吃光了,与酸涩的合成食物相比,这简直就是人间美味。又拧开了饮用水的罐子,将半罐水倒进了肚子。饥饿的感觉平复了不少。
坐在了沙发上,看着头顶的流动的星河。
暂时看来,渊族对我并没有什么敌意,或者说即使有敌意也没并表现出来,唯一确定的是他们肯定有事需要我做。
每当遇到地面不平的情况,挖掘者都会颠簸,不过幅度并不大,上下浮动的只是两边旋转的结构。
随着时间的推移,“舰队”周围跟随的腔母器官更换了十几批。由于没有表,我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大概是七八个小时吧,“舰队”终于停了下来。
我也看到这个地下空间的尽头,巨大犹如断崖式的墙壁横拦在前方。那些穿着荧光衣服的渊族又出现了,随着他们的指挥,“舰队”里的挖掘者亮起了黄色的灯光轮廓,然后将横着的身体竖了过来,将一端的钻头对准了前方的墙壁。
接着,我所在的挖掘者外侧的金属墙壁开始升起,嘎吱嘎吱的在头顶合拢,房间内亮起了昏黄的灯光。
“我们要进地下,还需72人类时,到下一中转,你的食物、水已经准备好。”停顿了一下,“你制造垃圾,放进垃圾箱。”翻译的声音从墙角传来。
没想到渊族还是个这么爱干净的种族,“喂,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我对着发出声音的地方问。没有回音。
重新打量房间,果然,在一角有一个与墙壁齐平的盖子,上面贴着古语。将所有的垃圾收集然后塞了进去。几乎是将垃圾扔进去的同时,投放医疗物品的那个盖子再次打开,稀里哗啦的从里面扔进来许多包食物。
刚想过去捡来,挖掘者开始剧烈的颠簸,一把扶住了固定在地面上是桌子,伴随着颠簸的还有剧烈的噪音,看来挖掘者已经钻入地下了。震动持续了大概1分钟就变弱,噪音也跟着变小。
将散落在各处的食物捡起,然后一包包的固定在桌子上,我开始了长时间发呆,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没有任何事可做,我先是坐在沙发上,然后躺在床上,然后再坐在沙发上,接着换个姿势躺在床上。
适应了陌生环境后渐渐放下了戒备,看来暂时我并没有什么危险。意识到这点就有了困意,好像很久没睡觉了。这么想着,一歪头躺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这一觉没做任何梦,叫醒我的是一阵剧烈的颠簸,我趴在地上,脑袋不断的撞击着地面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我睡了多久?爬起身坐在地面上,挖掘者还在颠簸着,不时还能听到剧烈的撞击声和石头破裂声。这种状态大概持续了10几分钟,震动停止了,又过了几分钟挖掘者彻底的停了下来。
房间内的灯光熄灭,头顶的金属墙壁缓缓打开、落下,眼前的一幕让我再次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