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禀报的婆子是连氏留在福安堂看守的,也没多想就当着众人的面把话说出来了。虽然她只是说老太太要求见周老夫人,但在场的都知道,若不是聂老太太闹得凶,她们是不会来报的。
看着气氛凝结,周老夫人不悦的神情,那婆子方明白自己闯了大祸,欲跪下请罪,又觉得这难免显得聂家一家子人凉薄。一时间站在那里无法自处,不住的拿眼瞟连氏,望她能给自己解围。
连氏道:“老太太既病着,姑母过去看她不免扰了清净。且于姑母贵体也有碍,还是...改日再去吧。”
连氏虽然是在吩咐那婆子,但也有讨周老夫人示下的意思。
周老夫人理了理自己姜黄缠枝莲纹刺绣缎面对襟褙子,依然稳坐着,不曾表态。
虽然周老夫人并没有说什么。但连氏却觉得很是丢人。现下聂家是她主事,让客人听到了不愉快的事情,总归是失礼的。
还是一旁坐着的江老太太道:“说起来,我也是许久不见亲家太太了。趁此机会我去看看她,有什么话我回来转告老夫人也好。”
周老夫人微微点头,连氏对江老太太投以感激的眼神,又道:“凡姐儿好生伺候着你们外祖母过去。”
江老太太却摇头:“年哥儿带我过去就好了。凡姐儿留下来,陪你姑祖母说说话。”
聂小凡知道外祖母让她留下来是为了跟周老夫人培养感情。感受到江老太太对聂小凡姐妹的一片维护之情,前世没有亲人的聂小凡心里越亲近外祖母。
一时连氏打人唤回聂小年,连氏亲切的嘱咐道:“外祖母再疼你,今儿也是客,好生陪着外祖母,可别失了礼数。”
聂小年还未及说话,江老太太道:“二太太这话差了,年哥儿在我这里,还讲究个什么客主?我是他的长辈!”
连氏心下稍安,既然是长辈,自然是处处为这两个孩子着想。
连氏又道:“是晚辈不会说话,叫老太太您笑话了。”江老太太不再和她耍嘴皮子,示意聂小年带路,一径往福安堂去了。
周老夫人才道:“你们忙,我也不给你们添乱了。凡姐儿留下陪我说说话便好了。”
连氏方领着众人退下。周老夫人招手让聂小凡过来。聂小凡正想着周老夫人这是有多恨聂老太太,听到她的消息便变了脸色。
聂小凡缓缓走近,老夫人道:“好孩子,总算养回来一点肉。”聂小凡一怔,旋即想到她这么说是因为过几年她会嫁给周重宣。聂小凡顿时有一种养肥了要被周家杀掉的错觉。
周老夫人又拉了她的手,叹口气道:“到底是你命苦,没了母亲又失了祖父。偏你那父亲又不顶事...”
这话聂小凡不好接,周老夫人又道:“我年纪大了,本不想来这一趟。你外祖母非拉着我来,倒没得折腾你们。”
聂小凡心道看您老人家也是精神抖擞哎...倒是江老太太精神大不如前了,眉眼间皱纹又添了几道。髻里白又添了几根。
聂小凡知道她平日里没少为聂小凡姐弟操心,又是一阵感动。嘴里道:“姑祖母能来一趟,总叫我们这些小辈们心里有了投奔,不似先前没了祖父那般心慌慌没个着落...”
周老夫人愣怔了一下,道:“咿...你这个丫头,平时少言寡语的,说一句话倒也真是...”
真是个机灵的。
这是要把整个聂府都挂在她身上啊!
聂小凡行礼:“小凡自幼长在别院,不大会说话,姑祖母恕罪。”
周老夫人摇摇头,是个机灵的也好,原本总觉得有些木讷。因又问:“最近可有请大夫上门问诊?”
聂小凡摇头,周老夫人看了冰儿一眼,冰儿立即将准备好的烫金名帖捧来给聂小凡。
“你拿着我的名帖,凭他什么大夫,总要给你几分尊敬。那个刘老大夫应该也会给个面子。”
聂小凡心道果然来了,这是不是每次不问一句刘老大夫和她的病都不行?聂小凡道:“谢姑祖母挂念着凡凡这不争气的身子。只是我们不日便要扶柩回乡。怕是...”
周老夫人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聂小凡,似要将她瞧出一个洞来。但是聂小凡一脸恭敬有礼,并未表现出不满的样子。
冰儿疑惑。这可是当朝丞相之母的名帖,何其尊贵?聂三姑娘竟然不接?
周老夫人道:“长者赐,不可辞。你拿着,总有用得着的地方。你母亲将你托付给我,你身子这样单薄,我总要多上些心。”
聂小凡推辞不过,双手接了。
“谢姑祖母。”聂小凡说着又交与身后的柳玉好生收着。
周老夫人并未在周家停留多久,说是老了容易累。等江老太太回来便一齐走了。
聂家众人又送到大门外。待车架见不着了方各自散去。
聂小凡和连氏还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
“你说,周老夫人此次来是为了什么?”连氏问聂小凡。
聂小凡上前一步,与连氏并肩,淡淡道:“为了情分.”连氏嗤笑一声:“只是不知这情分,有几分是为了她那逝去的胞兄。”
聂小凡道:“两位老人家几十年不见面,情分淡了也是有的。”
连氏轻笑着携了聂小凡的手往里走:“所以这情分还是对你和年哥儿有,凡凡,你大难不死,总是有福的。”
聂小凡知道连氏的意思,现下周老夫人对聂小凡也算是百般照顾,所以聂小凡嫁入连家后有老祖宗照拂,日子总归是好过些。连氏这是想到多年来为人儿媳的苦楚。
聂小凡笑笑,以后怎样,日子好不好过,她并不打算寄托在别人怎么待她这一点上。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与别人无关。
再说嫁入周家,不过是全原主毕生所愿而已,虽不一定就是龙潭虎穴了,但她也不指望能借此走上幸福道路。
且,还早着呢!
这边周老夫人和江老太太同乘一辆马车,周老夫人斜靠在靠枕上,由冰儿捏着腿。缓缓问:“她什么事?”
她问得没头没尾,江老太太却明白她的意思。她犹豫了一会儿,道:“并没什么,不过是几十年的老话而已。”周老夫人又换了个更舒适的位置,又道:“就没点新意?”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