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本来正热热闹闹的说话,一句话不投机,你傅南容就忽然翻脸,咱们还都是同州人,太不给情面了。跟从在后头的郭汜鼻子里哼了声,按剑就想往上去,却被身边的李傕拽住。董旻冲傅燮拱了下手,说道:“我等营垒就在前边,没多远便到了,周度辽、傅司马,告辞了。”
他当先上马,牛辅、董越、李傕、郭汜等人随之上马,一行人扬鞭拍马,扬长而去。段煨送给周澈、傅燮了一个带着歉意的笑脸,也跟着走了。
周澈望着他们离去,心道:“这些人跟着董卓南征北战,威震凉州,手下也不知杀死过多少羌胡,一个个都是从死人堆里跌打滚爬出来的悍将,有点脾气方是正常,要是都像段煨那样反倒才是奇哉怪也了。”他的目光追随着董旻等人,最后落在了一人的身上。
这人正是徐荣。
适才董旻、牛辅、段煨等与傅燮说话时,周澈没有插口,只在旁边静听,同时暗暗观察,发现了一件趣事:这群董卓麾下的部将大部分彼此熟稔,言谈无忌,时常开些粗俗的玩笑或者戏谑对方两句也没人气恼,唯独在对待徐荣时他们却不约而同地似乎都带些冷淡和生疏。
换而言之,也就是说,徐荣和他们好像有点格格不入。
周澈很快就猜出了原因,看着徐荣远去的背影,心中想道:“这群人里只有徐荣不是凉州人,不是凉州人倒也罢了,却又偏偏得到了董卓的重用,也难怪牛辅、李傕等人会待他冷淡。”
这个事儿不难理解,设身处地的想一下,如果换成是周澈的麾下,姜枫、南凌、韦强、庆锋、文博等等,忽然在他们中间来了一个南方诸州或者北地诸州的人,同时这个人又被周澈重用,恐怕也会像徐荣一样的被众人排斥。事实上,即使是现在,周澈麾下的诸将里就已隐然分出了几个派系:一个是以姜枫、韦强、庆锋、黄盖为首的横路班底,一个是周涌、周仓这样的亲族,一个是王智、典韦、陈到这些后来者,再一个则是何仪、李复这样的黄巾降将。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山头,这是无可奈何之事,只要不妨碍行军打仗,周澈也不想去管,从某种程度而言,这对他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傅燮冷哼一声,说道:“骄兵悍将,目无军纪!”转身往回走。
周澈忙收回思绪,拉住他,问道:“南容,你我的营地在南边,你怎么往回走起来了?”
“汉家军律:非探马斥候报紧急军情,军中不得骑马。董旻、牛辅等骑马军中,违反了军纪,我要去找皇甫将军,请将军惩治彼等。”
周澈笑了起来。
傅燮愕然,问道:“你笑什么?”
“南容,你觉得皇甫将军会惩治他们么?”
“为何不?”
“董卓刚走,皇甫将军就惩治董旻、牛辅等人,南容,你就不怕董、牛诸人心生怨恨?你就不怕董卓对将军不满?”
“为将者,首要一条就是奖罚严明,军纪如山。他们违背了军纪就该受到惩治,有什么可怨恨的?至于董卓会不会不满皇甫将军,这更是笑话!董旻、牛辅等皆乃朝廷武臣,他们违反了军纪,被皇甫将军惩治,与董卓何干?”
周澈眨了眨眼,心道:“这傅南容耿直得可爱。董旻诸人名为朝廷武臣,却皆为董卓亲信,这一支秦胡骑兵与其说是郡兵,不如说是董卓的私兵,且董旻,董卓弟也,牛辅,董卓婿也,皇甫将军若是惩治了他两人,董卓怎会不发怒生气?”心中这样想,话不能这样说,因笑道,“话虽如此说,但如今大贼当前,正用人之时,董、牛所部多为凉并秦胡,素有善战之名,如因小错而惩之,说不定会沮丧他们的士气,这恐怕也不是你希望看到的吧?”
傅燮按剑不语。
周澈观他面色,知他意动,拉着他转回身往营中去,边走边笑道:“南容,你要是把这件事报给皇甫将军,你不是严明军纪,你是在为难将军啊!这点错处,你给他们记下就是,等到战后你再报与将军知晓不晚。”
傅燮性刚烈忠直,刚才说要去举报董旻、牛辅等,一是因恼怒段煨无礼,二是因见不惯这些武夫莽汉的骄横,此时听周澈说起“如果报给皇甫将军也只是让将军为难”,觉得有理,也就不再坚持,只是兀自气愤,愤愤地说道:“世人皆言我凉州粗鄙,习於夷风,中原君子常小看吾州之人,却不知吾州亦有君子,而吾凉州之名却就是被这些人给败坏的!”
凉州边鄙之地,汉胡杂处,中原的士大夫确实不大瞧得起凉州人。傅燮家虽是凉州大族,但放到中原就算不上什么了,在中原游学时受过不少气,这会儿把怨气撒到了董旻、牛辅等人身上。周澈哈哈一笑,说道:“南容何必愤愤?‘凉州三明’的威名谁人不知?我汉家边疆赖君州名将以安。若没有君州的名将镇守边疆,我等‘中原君子’恐怕早就‘披发左衽’了。”
得了周澈相劝,傅燮面色稍虞。
见劝住了傅燮,周澈扭头远望,刚好看到徐荣等驱马入他们的营中。
他心中想道:“需得找个时机,与这个徐荣聊聊,也不知他与董卓的关系如何?既得董卓重用,想来他对董卓应是忠心,只又不知他的这份忠心又有几分?”实际上,他对徐荣的兴趣不是起于今日,昨天在界桥边听完董卓的介绍后他就对徐荣很感兴趣了。董卓麾下诸将里最有军事才能的也许就是此人了,在多年后的诸侯讨董之战里,他先败曹操,又败孙坚。孙坚之猛鸷周澈可是亲眼所见,能击败如此猛鸷的孙坚,那这徐荣又该是何等的骁勇能战?
送了傅燮归营,周澈亦归本营。
回到营中后,他传下军令,命除了方悦的骑兵部担任警戒外,余下的黄盖、典韦、江伟、韦强、庆锋等各步卒曲立刻开工,接着昨天继续修筑营地。待到下午,估计皇甫嵩已经巡完了宗员、邹靖诸人的部曲,他乃从此前从黄巾军中缴获来的战利品中挑出了上好的百炼钢刀三柄,精铁所造的两当铠三领,上好的宝剑、玉佩各一个,带着去邹靖营中找刘备。
刘备的部众不多,三二百人而已,不足以独立成营,因此借住在邹靖的营中。到了邹靖营里,先拜见邹靖,奉上宝剑,与邹靖对答几句,主动说出是来访刘备的。邹靖派了两个亲兵领他去刘备帐中。见了面,周澈即把刀、铠、玉佩送上。刀铠给刘、关、张,玉佩给简雍。
刘备在涿县虽也是一地小霸,可周澈拿来的这几件刀铠乃是精挑细选而出,他此前却是从没有见过的,惊喜不已。张飞也很欢喜,和简雍一起连声道谢。关羽虽然接下了礼物,也道了谢,但态度依然冷淡。因为本部正在搭建营垒,周澈没在刘备的帐中多留,只说了会儿话就告辞了。刘备把他送出营外。
在营门口,周澈又握住刘备的手,感叹似的说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玄德兄,说来也是奇怪,你我只是初识,昨天才相识,可我却怎么就觉得你这么亲切呢?”
“备有同感。”
“莫非前世有缘?”
昨夜周澈送刘备时赠他了一句“你早晚能借羽而飞,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话,是头一个如此看重刘备的人,让刘备深为触动,此时闻得周澈此言,说道:“备亦觉与君相逢恨晚。”
“我一直称呼君为兄却还没问过兄之年岁,兄今年贵庚?”
“备生于先帝延熹四年,今年二十四了。”
“如此,我却痴长七岁。”
“噢?君是永兴二年生人?”
“然也。”
刘备聪明,闻弦歌而知雅意,早在刚才听周澈忽然提起年岁时就明白周澈想干什么了,他昨天才受到周澈之招揽,今日又得周澈宝刀铠甲之赠,周澈如此情谊殷殷,而他昨夜又已做出了要与周澈深交的决定,当然不会拒绝,便即下拜,说道:“君为长者,备从此后当兄事君。”
周澈大喜,笑吟吟地把他扶起,左看右看,扭着脸笑顾身后,对随他一块儿来的荀攸、周仓、方悦笑道:“今日真是欢喜,我得一贤弟!”转回脸,紧握住刘备的手,“可惜,可惜!军中不能饮酒,要不然今夜当与贤弟痛饮达旦!”
刘备也很高兴,说道:“昔备从卢公求学时结识公孙伯珪,备兄事之,今为助卢公而率义从至此,又得一贤兄,真是如君所言,莫非前世之缘?缘乎?缘乎?”
两人相顾喜笑。
送走了周澈,简雍挠着头皮说道:“玄德,这位周君是不是对你太过热情亲昵了?昨天才刚结识,今日就以弟待你,就算是倾盖如故,这也太快了点吧?怪哉,怪哉。”
说实话,刘备对此也很奇怪,不过他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值得周澈图谋的,而且周澈对他不管是说话也好、举止也好,在他看来都很真诚,是发自肺腑的,想来想去,他也只能把周澈对他的青眼有加归结为是因为周澈看重他本人的能力了,再又想起周澈昨夜送他时赠送给他的那句话,他喃喃地说道:“皓粼兄以知己、兄弟待我,这份情谊我得报答。”
回营的路上,荀攸饶有兴味地打量周澈,说道:“皓粼,这么多年来我头次见你对一个人这么不遗余力地拉拢结交。昨天你贸然招揽刘备,我本就诧异,今日你又和他叙年齿,以弟待之,太奇怪了,这其中必有玄虚。我能问问你,你这种种的举动到底是为什么么?”
周澈一如昨日,依旧笑而不语。
回到营中,他令周涌、徐康从备用的辎重里取出五十柄长矛,三十领皮甲,二十支强弩并及弩矢若干,交给原勤、左桓,命送去给刘备,却是因为刚才在刘备部中,他发现刘备部众的装备较为简陋。原、左二人把这些物资送给刘备,回来后,周澈召来询问:“玄德说什么了没有?”原勤答道:“刘君没说什么,不过观其模样,显是极为惊喜。”
打发走了原、左,周澈独坐帐中,望着帐外日光炎炎,端茶品味,虽然极力克制,却挡不住嘴角露出笑容。他心道:“惊喜?惊喜就对了。纵他日后雄主,今也不过是个刚从北疆涿县出来的小土豪,就算已有了些城府,却也还没有见过大世面,我就不信招揽不来他!”
……
当天,皇甫嵩带来的各部筑营完毕,皇甫嵩把宗员、邹靖、董旻、牛辅各部悉数巡视了一遍。
次日一早,皇甫嵩敲响战鼓,召集诸将军议。
张角在整合了冀州黄巾、进击失利后,把麾下绝大部分的兵马都放在了巨鹿郡,一部约十万众由张角、张梁统带,坚守广宗,一部亦约十万众,由张宝统带,驻於下曲阳。
他之所以把巨鹿郡选作主战场,一是因为这里是他的家乡,占有地利、人和,二则是因为巨鹿郡在军事上具有很重要的战略地位。
巨鹿郡位处冀州的中间地带,加上在它西北边的常山国和在它西南边的赵国,此三地在周朝时是邢国之地,战国时属赵,秦为巨鹿、邯郸二郡,项羽改为襄国,入汉则又分为巨鹿、常山、赵诸郡国,其地西带上党,北控幽、并,太行山从它们的西边绵延而过,黄河在它们的南边滔滔向东,依山凭险,居高俯视中原,号为形胜之国,乃是河北之襟要,河东之藩蔽。
自古以来,只要冀、幽有事,这里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秦之时,章邯击赵,巨鹿一败,秦不复振。韩信攻赵取胜,从赵以东,再无坚垒。可以这么说,这三个郡国,尤其巨鹿,便是河北的腰胁,只要能占据此地就能控御河北,北则足以吞并幽、冀,南则可以攻取河东,渡河而下,直击洛阳,若是向西可取并州,若是向东则兖、青、豫在其囊中。
张角当年行医,云游天下,久历四方,足迹遍布冀、豫、青、兖诸州,对巨鹿郡的军事价值和战略地位非常清楚,所以在野战失利退回广宗后便固城自守,虽然历经卢植、董卓的连番攻击、围困,却始终不肯再后退半步。
张角不是将门出身,连他都清楚巨鹿郡的重要性,皇甫嵩更不必说。
军议会上,待诸将来齐,皇甫嵩首先发言,说道:“黄巾乱起,荼毒海内,百姓受兵灾之苦,天子忧於庙堂。苦战累月,今豫、兖诸州之黄巾已被剿灭,所余之大贼唯南阳与冀州耳。日前,朱副帅与南阳秦太守阵斩张曼成,南阳贼已不足虑,现在唯一剩下的就是冀州黄巾。”
他三言两语,先把整体的战局讲说清楚,接着说道:“张角,黄巾道之魁首也。张梁、张宝,张角弟也。此三贼者,此次贼乱之祸首也。‘天地之性,人为贵’,我汉家素以仁孝治天下,然此三贼为一己之私,祸害天下,因之而死者何止数十百万!余贼皆可恕,唯此三贼不可恕!”
短短几句话,调动起了帐中诸将的情绪,诸将齐声应道:“诺!”
皇甫嵩顾盼帐中,很满意他们的激昂,缓缓坐下,说道:“豫、兖诸州黄巾一灭,此三贼之羽翼便算是被剪除了,如今他们虽拥兵甚众,号曰百万,然以我观之:至多十余万罢了。这其中,还有不少老弱妇孺,能战者也许还不到十万人,又分处两地,实取败之道。前卢公、董君虽偶有失利,然只是小败,无关大局。诸君,冀州郡国之百姓受贼苦久矣,无不翘足以待王师,天子在朝中等着我军的捷报,大胜之役就在眼前,建功立业就在冀州!”
“建功立业就在冀州!”
“诸君请坐。”
诸将纷纷落座,兵甲碰撞,帐中哗哗响声一片。
等声音平静下去,诸将尽皆安坐,皇甫嵩令人挂起地图,正襟危坐,环顾诸将,话入正题,说道:“诸君,张角彼辈虽已穷途末路,但广宗城内毕竟尚有数万能战之贼,吾等也不可大意轻视。里谚云:‘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诸君有何破贼克城之计,请尽管言来。”
周澈于坐中暗暗点头,心道:“先用一个简短的开场白讲清楚当前的局势,并成功调动起诸将的情绪,然后再借此时机开口问计,皇甫嵩不愧名将。”傅燮说为将者首先要奖罚严明,这话说得对,也不对,为将者不但需要奖罚严明,更需要掌握人心。毕竟,仗是由人来打的,如果不能掌握人心,不能适时地调动将士的情绪,那么离纸上谈兵也就不远了。
宗员是副将,先跟卢植,又跟董卓,现在又跟皇甫嵩,参加了对张角的所有战事,对冀州黄巾的情况比较熟悉,头一个站起发言,说道:“就像将军说的,张角他们如今已是穷途末路,早在将军来前,他们就连战连败,退入广宗,现在将军来了,麾下带来的尽是虎狼之士,乃常胜之军,又有董君带来的河东郡兵、秦胡精骑相助,这张角就更不是吾等对手了!”
皇甫嵩颔首,问道:“校尉有何破贼之策?”
宗员说道:“广宗城坚,城内兵多,若要硬攻,恐难猝下。贼不善野战,员以为,不如用计把他们调出城来,野战歼之。”
宗员的这个办法周澈听着有点耳熟,略一回思,即想起在颍川、汝南的时候就常常听到有人提出用此策来击灭黄巾。黄巾军不是正规军,没有经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守城的时候还可以,一旦野战,十有九败。冀州黄巾虽然精勇,也一样存在着这个缺陷。
“如何将之调出?”
“员有二策。”
“噢?吾愿闻之,校尉请讲。”
“兵法云:‘围三缺一’,只有给了贼兵逃生的希望,他们才不会死战。广宗城东临清河,现下除了城东外其余三面都被我军团团围住,员以为,不如放开一面,然后麾军急攻另外两面。如此,当贼兵坚持不住的时候,便必会从吾等放开的那一面出城逃走,将军可预先在这里埋下伏兵,待其出城,便就击之!”
宗员的这个计策周澈听着仍耳熟,在此前的战事中他们就用过此策了。宗员话音才落,一人起身反驳,说道:“校尉此言差矣!广宗城内有贼兵数万,如果把他们放出城外,那么吾等断难将之全部歼灭,倘有漏网,逃去下曲阳,反倒增强了下曲阳守贼的力量,不妥不妥。”
皇甫嵩问道:“然则君有何计?”
“以下吏愚见,与其纵贼出城,使其与下曲阳贼合兵,不如沿用卢公之计,广筑围堑,重围广宗,徐徐攻之。待下广宗,再击下曲阳。如此,就算稍微耽误点时间,至少可以分别克之。”
周澈转目观之,见说话的是邹靖。皇甫嵩点了点头,说道:“校尉言之有理。”
面对广宗这样一个坚城,攻取不外乎二策,要么围攻,要么用计把守卒调出,野战歼之。宗员、邹靖各持一策。余下帐中的诸将次第发言,有的支持宗员,有的支持邹靖。
董旻、牛辅、徐荣、段煨、胡轸等有资格参加军议的这几个董卓部将也在帐中,皇甫嵩注意到他们没有发言,因询问道:“诸君有何意见?”
董旻起身答道:“吾等部众皆是骑兵,昔从吾兄在并州、河东击讨叛羌多为野战,攻坚不多,不太擅长攻城之道,所以吾等不敢乱言。等到攻取之日,悉从将军调令就是。”
皇甫嵩笑了一笑,正要再说话,牛辅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将军,下吏有个办法。”
“噢?是何妙计?”
“妙计谈不上,一个小小的主意罢了。将军,以我看来,广宗城之所以屡战不克,不是别的缘故,只因为一样。”
“哪一样?”
“张角自称大贤良师,又自号天公将军,这虽是妄称妄号,但以我看来,此贼也许还真是有些能耐,会两手妖术,我军所以屡战不克,说不定就是因为受了他的诅咒。他能诅我军,我军亦能诅他啊!何不请个筮人先算上一卦?再请几个巫祝诅诅他们?”
“啊?”
“将军若是仓促间找不到合适的筮人、巫祝,不瞒将军,吾等部中尽有,可以借给将军用之。”
“这……牛君好意我心领了,不过现在还用不上这个。”
牛辅的这个建议听起来可笑,但在战争中使用巫者於当下来说却是一件寻常可见的事情。前汉与匈奴作战时,双方都用过巫者“诅军”以求胜利,如太初元年,西伐大宛,汉军就用巫者“以方祠诅匈奴”,王莽末年,赤眉军中也常有巫者鼓舞,以求神助。牛辅等是凉州人,地方边鄙,与羌胡杂居,尤信此道。
帐中诸将除寥寥数人露出不屑嗤笑的表情外,余下诸人对牛辅的提议并无任何嘲笑之意。
皇甫嵩将门出身,深谙兵法,自是不会信这一套,敷衍过牛辅,刚准备转脸再去询问别的将校,蓦然注意到徐荣嘴唇嗫嚅,似是有话想说,便又回过头,笑问道:“徐君可有妙策?”
徐荣迟疑片刻,站起身,说道:“荣以为,邹校尉所言甚是。”
“噢?”
“张角无计,集一州之贼屯聚两城,这是上天赐给我军的大好战机。荣以为,与其纵贼,不如严守。纵贼有两弊,严守有两利。”
“愿闻其详。”
“张角、张梁若弃城走,入下曲阳,与张宝合兵,那么首先,下曲阳将会很难被攻克,其次,贼势必将大涨,如果他们再从下曲阳分兵攻掠入幽、并,则很可能会挑起边郡羌胡之乱,更难制之,此纵贼之两弊也,而若严守,一来,如邹校尉所言,吾等可徐徐攻之,分别克之,二则,张角乃黄巾魁首,又是张宝之兄,张宝断然不会舍广宗而去,吾等自也就没有了幽、并之忧,万一张宝按捺不住,发兵来援,我军又可围城打援,一举两得,此严守之两利也。”
帐中诸将,徐荣是第一个指出如果放张角、张梁出城,那么因为南下的道路已被皇甫嵩阻断,就很可能会出现张角兄弟干脆舍弃冀州,攻入幽、并的情况,而一旦张角兄弟这么做了,朝廷接下来将要面临的也许就不再单只是黄巾的危患,还要再加上羌、乌桓等诸胡的叛乱了。
他此言一出,帐中为之一静。
“这徐荣果然不同凡响,难怪会连败曹操、孙坚,难怪会得到董卓的重用!”
周澈握着剑柄,坐於席上,转目看着徐荣,眼放异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