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门外刘彦的声音,许肆指指左丰,再指指后窗,然后轻轻拿起环首刀,站了起来,示意他自己向外冲,而左丰则从后门走。
左丰苦笑着摇摇头,心里暗道:“没用的。白狐既然堂而皇之的来叫门,那就是吃定了咱俩了。如果刀兵相见,反倒糊里糊涂地送了性命。”
旋即他端起一杯酒,缓缓地啜了一口:“门没有拴,白狐姑娘请便...”
门吱呀呀地被推开,一名全身劲装的女子提着一把刀率先出现在两人的视野中,紧接着,刘彦嫣然而笑,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随着刘彦进来的,却是数名黑衣劲装的汉子,每人手里却是提了一把强弩,许肆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刚刚自己真要是硬冲的话,只怕猝不及防之下,身上便要添几个血洞洞了。
站在门口,刘彦微笑着道:“许黄门,能不能麻烦你让个地方呢?”
许肆冷冷地道:“案席上还有两个空位,为什么你不坐偏要我让?”
刘彦笑道:“许黄门武功高强,妾身却是手无缚鸡之力,便这样坐在许黄门身旁,万一您突然发难,把我捉了作人质,那妾身今天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一边黄静踏上一步,哼了一声。
左丰摇摇头,这女子倒真是小心到了极点,一点钻空子的机会都不肯给自己啊。许肆站了起来,一名黑衣汉子立即便迎上来,手一抖,却是多了一幅镣铐。
许肆大怒,伸手握住刀把,怒目面视,寒声道:“你当我们是囚犯么?”
黄静冷笑:“难道不是么?”
“许黄门,你还是稍安勿躁的好,真要冲突起来,你也许能活着冲出去,但左门令铁定是死人一个。”刘彦道。
随着刘彦的话音落地,屋里的几个黑衣汉子手中的强弩已是举了起来,而窗户外面,已是一排弩机响动声,显然外面也早有埋伏好了人手。
“白狐姑娘,其实你只要屋里这几把强弩就已够了,那位姑娘我虽不知功夫如何,但一看这气势,已足以挡住许君了,又何必这么大张旗鼓,倒是让我受宠若惊了。”
“对付左门令,那一定是要打起十二万分小心的,我可不想功亏一篑,能活捉陛下密探的机会太少了,我的运气不错。”刘彦笑着走了过来,坐到左丰的对面。
此时许肆已无奈地戴上了镣铐,一肚子的怒火坐在屋角的一个小板凳上,隔他四五步远,两名黑衣汉子紧紧地盯着他。兴许是得了黄静的叮嘱,知道面前的这个家伙功夫极高,两名汉子有些紧张,手里的弩机一直对准着许肆,这让许肆很担心,要是这两个家伙一不小心,勾动扳机,这么近的距离,自己就要死翘翘了,当下也是两眼眨也不眨,看着那两张弩机,一时之间倒没有心思去听刘彦与左丰二人说些什么。
“我有些不明白,所以特地过来请教左门令,希望君能为我解惑!”刘彦示意一名手下换了一幅干净碗筷,亲手为左丰倒上酒,再替自己满上,黄静警惕地站在一侧,看着左丰,虽然左丰是个宦官,但再怎么他也是一个男娃,而自家小姐当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
举杯示意,刘彦小饮一口,再夹了一箸菜慢慢地咀嚼,一点也不着急。
左丰非常欣赏地看着刘彦,作为谍探这个行当的老人、高手,对于新近崛起的军统司,和行内称之为白狐的刘彦他一直抱着好奇,这个行业女人并不少,但能成为这个行业翘楚,甚至是首脑的到目前为止还只有刘彦一个。
各大世家的密探左丰和他们都有多次交锋,而和刘彦,还没有任何交集,但想不到一交手,居然是以自己被生擒活捉而告终。
此时,如此近距离地与刘彦面对面,看着这个在行内有些传奇的女人,左丰心中只叹了一声:“她的崛起果非侥幸,盛名之下,果然相符。”
“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左丰笑道:“周度辽如此欺负人,俺家张常侍看不过去了,便想管上一管。”
刘彦正喝了一口酒到嘴里,闻听此言,咋的一声全喷了出来,娇笑不已,一边不停地拍着胸脯,一边断断续续地道:“左门令!你可真会讲笑话,这话要是一个江湖大侠说了出来,我一定会大力地为他鼓掌叫好。不过是你说出来的话,我怎么觉得...呃...是觉得想吐呢!”
左丰面不改色,神色凛然地道:“有时候明知是谎话,但我也说得大义凛然,嗯,可能是习惯了,这是个好习惯。白狐姑娘,看来你还没有达到我这个高度啊!需要努力,努力……”
一边的黄静顿时被这句话逗笑,一直紧绷的神经慢慢地放松下来。刘彦笑着举起酒樽:“左门令!我敬你。你真是厉害,就这两句话,已让我最得力的手下放松了对你的警惕。说不定此时她心里还认为你这个人很不错呢!”
刘彦瞄了一眼黄静,黄静怵然而惊,不免有些羞愧,手紧紧地握住刀把,又羞又恼地盯着左丰。
刘彦与左丰两人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刘彦道:“阿静,你要记得,如果以后你有机会能碰上左君的话,千万不要与他说任何话,直接把他一刀两断,干净利索。否则,最后吃亏的一定是你。”
黄静用力地点头:“我记得了,小姐!”
左丰苦笑道:“不用这么狠吧?白狐姑娘,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往日无怨倒也的确是,但近日无仇么?左君,你的确和你所说的那样,谎话也能说得挺大义凛然的。既然左君不肯说,那我便来猜上一猜可好?”刘彦问道。
“十常侍他们是不是想要对士族动手了?还是陛下想宰羊拔毛?”刘彦第一句话便让左丰凛然色变。
“我听说张常侍和大贤良师张角似乎有接触...”第二句话说完,左丰目光开始闪烁起来。
刘彦大笑不已:“果然如此,我一猜就中。怪不得你巴巴地跑到这里来捣乱,左君,你就这么有把握陛下夺权能成功?”
左丰脸上已完全没有了先前的轻佻,两手交叉放在案前慢慢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陛下只是看着昏乱啊。”
刘彦摇头:“所以陛下安排你就跑到凉州来坏我们的事,陛下怕将来夺权成功后,又要面对我家将军这头出山猛虎,他想限制我家将军的力量发展,将我家将军困在并州,是也不是?”
“白狐姑娘聪明之极,如果周度辽与蛮族打个两败俱伤我觉得更妙!”左丰神色不变。
“那你怎么不跑到阴山草原上去为羌渠参谋一番,做一次中行说。以你的才能那羌渠必然倒屐相迎。”刘彦将酒樽往桌上重重一顿。
中行说是西汉文帝时人,原为宫廷太监。后来,因为汉文帝强迫中行说陪送公主到匈奴和亲,中行说对汉王朝怀恨在心,转而投靠匈奴,成为单于的重要谋臣。
“吾虽阉宦,但亦是大汉子民。”左丰凛然道。
刘彦歪着头盯了他好一会儿:“左君啊,看来我的道行的确还不行,我还真是无法分辩你这话的真假!”
“当然是真的!你们和丁原火拼的时候,是张常侍说服了陛下,让西园军按兵不动。现在好了,轮到我们被逼到墙角了!早知今日,便让周度辽让丁原搞死得了。”一边的许肆愤愤地道。
“你说什么?”刘彦震惊地转头看向许肆,霍地站了起来,而钟静也是张大了嘴巴”当天她也是在场的当事人。
“周度辽欠了我们张常侍一个人情。”左丰缓缓地道。
这样一来,刘彦相信了他们说的是真话,但却仍有些不解地问道:“那时我们素不相识,也没有任何利益交葛,你们为什么要去救我们?突发善心?”
“还是上面那句话,陛下没有你们想象中的昏聩。”
刘彦点点头:“我明白了!”
旋即站起身来,她复言道:“左门令,感谢你们张常侍。今天因为这件事,你捡回了一条命,我不会杀你了,你的生死将由将军来决定。”
左丰震惊地看着刘彦:“开始你准备杀我们?”
刘彦娇笑道:“你以为呢?陛下的密探既然逮住了,我还会轻易放过么,防患于未然,自然是一刀杀了干净,可是想不到张常侍居然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说起来,你们还救了我们并州不少人呢,我倒是不敢自作主张了。只能让将军来处理这件事。”
左丰脸色有些发白,他发现他低估了眼前这个女人的心狠手辣,今天她来,居然就是来杀自己的。
“不过呢...你们既然到了我们军统司手中,我又还要管你几天饭。”刘彦笑嘻嘻道。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左丰低低地吟道。
旋即他倒背着双手,施施然地走了出去。但许肆却眼里冒火看着刘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