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使君如此豪爽,愿意补偿我们并州的损失,在吾家主公面前,我们倒是可以为您进言,只不过主公最后怎么决定,可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了,这样吧,刘凉州!您先在驿馆里住下来,我们马上派上去乌拉特请主公回来如何?”
“好的,好的,越快越好,越快越好!”刘虔一迭声地答应道。
而此时,声称到了乌拉特视察的周澈正悠闲地躺在帅府的花园中,嗅着花香,喝着美酒,坐在他身侧的刘彦正笑着将剥好的葡萄一颗颗喂到他的嘴里。
“这几天四处奔波,辛苦你了。”周澈爱惜了摸了摸刘彦的脸庞:“你瞧瞧,这都晒得有些黑了。
刘彦笑道:“将军,此是彦之本份,何来辛苦一说,再说了,您不是说过我以前脸色过于苍白了,晒黑一点不是更好。”
周澈哈哈一笑:“白一点好,白一点好。”
刘彦替周澈将酒杯倒满:“想必刘凉州这个时候都急得要上火了,也不知公与和元皓这竹杠敲得如何?”
“放心吧,沮长史办事,我向来是放心的,这一次不把那家伙生生挤出几桶油来,他怎肯罢休?”周澈笑道。
听到周澈如此信任沮授,刘彦目光闪烁,微微一笑,却不作声。
黄静突然快步走了过来,向二人行了一礼,跟着刘彦久了,对于大帅与小姐的亲昵行为,她已是做到了视而不见,看着刘彦道:“小姐,凉州刺史刘君到了军统司衙门,要见小姐您……
刘彦讶然道:“他去见我?有什么事?”
周澈大笑:“还能有什么事,找你做人情呗,想让你给我吹吹枕头风。阿彦!你敲竹杠的机会来了!”
刘彦嫣然一笑:“我那里正缺行动经费呢,茗伊又传回了消息,那里需要大笔的银钱开销,田君那里一毛不拔,看到我便逃得不知影踪,我去他衙门堵了他几次都没捞着一文钱,刘凉州送上门来,这可真是正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啊,将军好好歇着吧,我也去挤那胖子的油了。”说罢便站起身来,飘然而去。
西安阳城郊,一座普通的民居宅院,正在大宴宾客,十几张席案左右两列排开,案上鸡鸭鱼肉俱全,显示着这家的殷实,主人家燕恭高坐于主位上,一脸的沟整表明着他曾经的沧桑,此时的他,满脸的皱纹因为笑容而挤在了一起,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双老茧叠叠的手不知放在哪里才好。
今天燕家大摆宴席,是为了庆祝燕家长子燕敬荣升并州军校尉,燕敬是在周澈率度辽营蜗居西安阳时应征入伍的,跟着大帅几场大战下来,不仅为家里挣来了十亩永业田,更在战后被选拔进了大帅的亲卫营,旋即因为在刻苦勤奋在全军演习中非常拔尖而荣升校尉。成为了大帅亲卫营中第一个从小兵荣升校尉的亲卫。他也是西安阳当年入伍的数千名士兵中第一个成为校尉的人。
燕敬手执酒壶,在一群父老乡亲坐着的案席间转悠,看着谁的酒樽空了,便赶紧给满上,所到之处,人们都是恭敬起来,向他拱手:“恭贺燕君高升!”、“恭喜校尉武运昌荣!”
听着这些恭喜的话语,看到那些谦卑的笑容,燕敬不由感慨万千,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嘴角总是嚼着草根的老屯长,正是他手把手教会了自己如何打仗,如何在战场上生存,但副阳一役,这个让人尊敬的上司却永远地离他而去,燕敬却始终忘不了他在激烈的战场上面临生死决择时嘴角那淡定的笑容。
不止是他,还有一起入伍的几千壮丁,能够活下来的不过千余人了,这些人现在都成了并州军的中坚力量,大部分都成了低级军官,而那些死去的,却只怕坟上已长了青草,能记得他们的也只有他们自己的亲人了吧!
幸亏大帅在云中城建成了英烈堂,让这些为了并州而献身的英雄们的魂灵有了寄托之后,有了香烟供奉,不致于孤孤寂寂,每每想到这些,燕敬便觉得热血沸腾,大帅是值得自己为他去死战的,那怕自己战死,英烈堂中也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外面突地响起急骤的马蹄声,众人循声看去,却见一面背后插着信号旗的士兵正急奔而来,燕敬微微一怔,立即快步迎了上去。
“那位是燕敬燕长肃校尉!”信使翻身下马,高声叫道。
“我是!”燕敬迎了上去。
“帅府急令,校尉燕长肃立即前往帅府晋见!信使到日,即行启程!不得有误!”信使从身上掏出一份公文,双手递给燕敬。
接过命令,燕敬歉意地望了一眼老父老母,还有在人群中穿梭倒酒的弟弟,本想借着这次探亲好好地陪陪他们,但看来又有任务了。
燕恭站了起来,屋内她的老妻也闻声而出,与他并排站在一起,燕敬奔到他们面前,双膝跪地,向两人磕了三个头:“爹,娘,孩儿不孝,又要走了。自古忠孝不能两全!”
燕恭眼睛湿润,是帅府的命令,那定是又要打仗了,自己的儿子又将踏上战场,她的妻子身体微微发颤,半晌才道:“长肃啊!要小心啊!”
燕敬微微一笑:“放心吧,母亲,我不会有事的。”以目示意自己的亲兵去屋里收拾行李,自己去拉过弟弟,道:“阿遵,我不在家,你要好好孝顺阿翁和老娘,另外,你要好好读书,不要认为自己年纪大了,就不用读了,即便不能读出名堂,至少也要识文断宇,大帅说了,以后读书人会更加有前途的。不用担心家里的农活,我的军晌足够你们生活和请一些帮工。”
弟弟燕遵哽咽道:“兄长放心,我一安孝敬父母,用心读书。”
“嗯!”燕敬满意地点点头,看着亲兵拿来行礼,牵来战马,他向周围施礼一揖:“各位乡党,某失礼了,大家吃好喝好,家里老父老母幼弟就拜托各位了。”
众人都站了起来,一起还礼:“燕君且放心!”
燕敬向众人点点头,翻身上马,回头再看了一眼两年未回的家,策转马头,随着信使狂奔而去。
周澈欣赏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燕敬,这是一个从战场上一步步磨励出来的年轻将领,有冲劲,有头脑,善于吸收一切对他有用的知识,加之不骄不躁,出身寒微又让他养成了谨小慎微的处事态度,这些特质让他从数千亲卫中脱颖而出,几次全军演习让人看到了他作为一名将领的临场判断,指挥的能力。
“长肃啊!这一次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周澈道。
燕敬两腿一并,站得笔直:“定不负大帅所望。”
周澈笑了笑,道:“我们的邻居闹匪了,来我们这里求援,我决定让你带领新扩充的一个营去凉州剿匪。”
“啊!”燕敬吃了一惊,本以为是要与南匈奴开打了,没想到却是去剿匪,还是在邻州,不由又是失望又是开心,失望的是去打区区土匪,以并州兵的战斗力,还不是手到擒来,开心的是自己终于有了自己的营头,整整五千人啊!
“怎么啦,不开心?”周澈笑道。
“不是的,大帅!”燕敬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只是觉得不是去打蛮子,有些失望。”
周澈呵呵大笑起来:“这一次的任务可比打蛮子复杂多了。等你把凉州的匪剿干净了,就能去打蛮子了。”
燕敬大喜:“大帅,打几个土匪用得了多长时间,这么说俺很快就可以回来了?”
“只怕不见得,这次凉州剿匪可能要用很长时间。”
燕敬一听不满意了,大帅这是不满意自己的能力么:“大帅,请放心,长肃绝不会让你失望,一定很快将那些土匪剿灭干净。”
周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题是这些土匪你是剿不得的。”
“为什么?”燕敬有些发傻了,大帅不是专门派自己去剿匪么,怎么又说剿不得这种话?
“知道潘凤潘无双么?”周澈问道。
一听这个名字,燕敬眼中不由露出敬佩的神色:“大帅,听过,只是没见过,他是我们并州有名的勇将啊,听王别驾说,勇武过人,连咱们黄公覆都尉也不能稳胜他,长肃是最佩服这种人了。”
“凉州的土匪头子就是他!”周澈望着燕敬淡淡地道。
“什么?”燕敬完全懵了:“他...他什么时候反出我们并州了?”
周澈不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燕敬,燕敬的声音越来越小,慢慢地,脸上有了一丝明悟:“大帅,是您派他去的,我们要兼并凉州?”
周澈拍了拍他的肩:“好,不愧是我亲手教出来的学生,果然不错,一语中的,你这次去,名义上是剿匪,其实是去慢慢地将凉州控制在手中,特别是北地,你进入凉州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它牢牢地控制在手中,然后配合潘无双蚕食武威、张掖。你们所有的行动都将有我直接指挥。”
“遵命!”燕敬抱拳行礼:“大帅我什么时候出发?”
“先去见见你的士兵吧!熟悉一下后,尽快出发吧。”周澈道:“这些士兵都是刚刚招进来的壮丁,只有少量的军官是老兵,你带他们到凉州后,要尽快地让他们成长起来,让他们见见血,凉州还是有不少真土匪的,现在正在趁火打劫,你正好拿他们练练兵,当我们控制凉州后,你这部队就要踏上真正的战场了,那时能存活多少下来,就看你在凉州的兵练得怎么样了!”
“大帅放心吧!用来了多久,长肃便给您带出一支不逊于任何一个老营的强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