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舞叶部落的大帅射墨赐在大帐设宴,感谢周澈的援手之情,表示以后无论生什么事,只要周澈用得着舞叶部落的地方尽管开口,舞叶部落即使赔上整个部落,也在所不辞。周澈相信射墨赐的话,这个亲汉的部落有点与众不同。
现在的问题是舞叶部落虽然进入了大汉国境,得到了汉军的保护,但他现在却属于非法入境。至今射墨赐手上,没有大汉地方官吏允许他们入境居住的文书,他得到的仅仅是刺史府、太守府的口头承诺。上谷太守刘璠、幽州刺史刘虞一个都没有派人和他联系,好象根本就把他忘记了。
其实舞叶部落的这次整体迁移在时间上,和使君、府君的承诺有很大的出入。那两位希望看到鲜卑国这次内讧后的结果,如果一切如愿,自然答应射墨赐的要求。但是现在鲜卑国的消息,估计还没有送到刺史府、太守府的手上。但射墨赐却已经得到和连、拓跋锋、慕容风要对付他的消息。他在这次事件中所起的的作用是穿针引线,各方的秘密他都知道。舞叶部落已经处在非常危险的境地,他不得不带着部落赶快逃离。
周澈和部下在席间都建议射墨赐,暂时将部落迁到野烽围。野烽围位于仇水下游牧场很大,况且现在也是一块无主之地。它距离代郡的马城、上谷郡的广宁城都比较近,是在汉军的有效保护范围内。向南可以和白鹿部落建立良好的关系,彼此间可以互相照应。周澈和射墨赐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野烽围。同时部落要立即派人到蓟城、沮阳拜见刺史、太守,赶快把定居的事商议好。
射墨赐面有难色,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大帅有什么事你就说,看我们能不能帮你。”周澈马上说道:“大家都是朋友,生死的交情。你不要为难!直接说吧。”
坐在他旁边的俞实猛地一转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周澈假装没瞧见。
射墨赐犹豫了半天缓缓说道:“我父亲为了能将部落迁入大汉,曾经拜会过边郡的几任太守、和幽州的刺史。父亲为此几乎花光了部落内所有的财产。”
周澈吃惊地抬起头,他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他的部下们却象没听到一样神态自若。
“我们部落本来就不富裕,几次礼一送就很穷了。你知道给这些大人物送礼送轻了还不如不送。”
周澈叹了口气,这人世间还真是肮脏龌龊。
大汉其实在很久以前,就开始鼓励和允许胡人内迁。让胡人和汉人在一起居住,改善和提高他们的生活水平,以达到消除和减少边境冲突的目的。但是胡人内迁牵涉到许多复杂的问题,土地、人口、赋税、文化、民族关系、边境安全方方面面太多了,根本就不是一句话就可以解决的事。部落迁移不是大家赶着牛羊唱着歌,找个地方竖起帐篷就完成的事,那是胡人在草原上放牧而不是部落大迁移。部落的迁入和安居是一项工程,是非常复杂的事,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完成。
一般来说边疆大吏都不愿意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做好了没有功劳相反怨言四起,因为利益损失的人多。没做好胡人闹事或者跑回去了,不但要撤职查办,严重一点还要坐牢杀头。所以这内迁胡人的事,除非皇上下圣旨,否则谁都不会去做?
如果要把舞叶部落迁入大汉牵扯的事情太多,仅人口一项就不仅牵涉到他们自己部落内的几万人,而且还牵涉到周边地区的十几万人。办好这件事所需要的花费,将是一个庞大的数字。边疆各郡的财政从来都是入不敷出,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钱做这种事。
胡人想迁到大汉,首先必须要征得边郡太守的同意。这要送巨额的礼物!不送礼给边疆大吏,他就不会同意你迁入。他同意了,还要他给你出力、给你上下打招呼、做工作给你到皇帝那里讲好话。送礼送少了,不行。人家给你卖力、给你跑腿、辛苦费要上下打点的费用也要。所以这是个无底洞,多少钱都填不满。
大汉的官吏都说胡人顽驯不化、不愿意归顺,其实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想内迁的胡人部落的确不多,但是有。然而他们即使想迁,也要他们迁得起呀。那可是一笔巨资啊!有了这笔钱还迁到大汉干什么?在大草原上已经是富得冒油了。
虽然这次两位上司为了大汉的整体利益,迫于形势答应了舞叶部落的要求,但那也只能表示两位同意了他们迁入的请求,其后的具体工作他们愿意去主动安排,愿意出力去上下奔波操劳,至于办成这件事的钱还是一定要舞叶部落出的,他们不会私人掏钱帮忙做的。
“所以我们需要大量的财物,需要你们的帮助。”射墨赐几乎是哀求道。
现在放在大营里的战利品,战马、武器、辎重都能卖到好价钱,都能换会贵重的珍宝。只不过那都是汉军的战利品,如果周澈不给,他也没有办法。
周澈和部下们面面相觑,相对苦笑无言。这都是什么世道?一个比一个穷。那到底谁有钱呢?
俞实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他有些恼怒地瞪着周澈,恨他没事找事,好好的对射墨赐说什么生死之交还要帮他。
周澈看着射墨赐那张英雄气短十分沮丧的脸,心里不忍赶忙说道:“大帅!那些战利品都交给你吧。你想怎么处理都可以。希望你们能在大汉找个地方安居下来大家都能过上好一点的日子。”
俞实和诸人顿时目瞪口呆。
周澈现在知道得罪部下是什么滋味了。
回到军中大帐大家都黑着脸,没有一个高兴的。权拓和铁钺虽然心里对周澈的作法非常不满,但刚到军营不久还不好把愤怒摆在脸上。其他的人就不行了,个个怒气冲天,恨不得把周澈吃下去。
射墨赐厉害呀!他哭丧着一张脸就把主公给骗了,把所有的战利品都要去了。大家冒着生命危险,深入敌境、奔袭强敌,好不容易占了一次大便宜。本来大家都以为可以多分一点财物,谁知让周澈一句话全部送人了。
“白痴!大白痴。”俞实终于忍不住大声叫起来:“兄弟们流血、流汗,还有埋在土里死了的,难道都不如一个胡人吗?”他神情激动情绪有点失控,平时他温文尔雅的,今天却象吃错了药一样,让大家惊诧不已。
周澈默默地坐在大帐的一角,任由俞实高声怒骂着。权拓、铁钺张大了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这部队里还有下属敢和上司这么对着来的。姜枫、黄盖、魏绍几个人却心灾乐祸,大感解气。
俞实泄了一阵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我们商量好分配战利品的事,你为什么失信?”他气恨难消忿忿不平地问道。
周澈笑起来:“气完了?如果不解气,可以拿刀砍我两下。”
“砍了校尉又怎么样?东西都给你做人情了。将来大家散伙的时候,各自拍拍屁股空手走人就是了。”俞实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谁说空手散伙了?我们可以把拓跋锋送来的东西扣下嘛。”周澈突然小声说道。
大家吃了一惊奇怪地望着周澈,好象不认识他似的。
“这批战利品太多,我们全部吞下去,肯定会落人口实。但拓跋锋给我们的东西,只有几个人知道,那东西又曝不得光,将来刺史府怎么用,谁知道?老俞说得对!部队一旦裁减,你们这些人没有根基、没有家世、没有门路迟早都要滚蛋。大家跟着我辛苦一场,凭什么让别人把我们所有的功劳都拿去。所以我打算把它们全部吞了。”
俞实、魏绍等军候更加吃惊了,校尉变化也太快了吧,而且一张口就是狠!全吞了!胆子也太大了。不过要是全部吞下来,那也不亏了。
“校尉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嗓子都喊哑了。”俞实狠狠地打了周澈一拳,气愤地说道。
“怎么做才能瞒住刺史府呢?”魏绍问道。
“叫向鼎和泊釜带着鲜卑人在路上打劫,你们看怎么样?”韩猛立即出主意道。
“你就是个马贼。跟着主公打了许多战,还是马贼那一套。你能不能改一改?”黄盖没好气地调侃道。
大家大笑起来。
“校尉有什么主意?”魏绍问道。
周澈笑起来憨憨的样子,一脸无辜地说道:“拓跋貉不是在虎狼草场吗?谁在马城看见他了?”
大家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大帐内立即爆出一阵哄堂大笑。
“你想耍赖呀。”周澈把心情愉快的部下们送出大帐,独自留下了郑季宪。
“听说你抓了一个乌桓人的俘虏,还专门叫铁钺帮你审讯,可问出了什么重要情报?”
郑季先马上从怀中掏出一块木牍递给周澈,同时说道:“那个人起先嘴硬什么都不肯说。后来听几个黑风寨的士兵说铁钺对死硬的敌人有一套办法,所以就把他请去了。”
“他是提脱部队的一名千夫长,从广宁赶来。由于鲜卑国的情况生变化,拓跋锋暂时无力东顾,造成占据广宁的提脱非常被动。现在渔阳方向慕容风的部队,已经全部撤回上谷代郡方向。拓跋锋的军队也已经回到鲜卑境内,唯独他的白鹫部落还在大汉境内负隅顽抗。所以他想联合弹汉山的魁头,击败前去攻击他的箕稠部,以达到长期占据广宁的目的。”
“他是不是疯了。”周澈惊讶地说道:“现在幽州战事已经基本接近尾声,他还在广宁硬撑着干什么?我看他是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