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855年7月30日,普鲁士王国,柏林。
柏林的火车站上,客车已经大部分停运了。站台上满满的都是深篮色制服的军队,秩序井然,扛着洋枪,背着背包,在军官的指挥下排队上车。一列火车装满,立即呼啸着开走,另一列火车则轰鸣着驶入站台,然后又是队列整齐的普鲁士军人登上火车。
还有许多的骡马和大炮被拖着上车,这些骡马明显经过严格的训练,都驯服地登车,充分的体现了普鲁士的纪律。它们拖拽的大炮都是颇为沉重的12磅青铜重炮,需要十几个人一块儿用力才能把它们推上火车。不过整个过程,依旧严整而迅速,一看就知道是训练有素的军队。
到访柏林的大明左丞相左宗棠就坐在柏林火车站的贵宾休息室内,透过玻璃窗注视着眼前这一切,还不住地点头:“果是劲旅,如此严整之军,莫不是他们普鲁士的近卫军吧?”
他是一个小时之前刚刚抵达柏林的,由威廉亲王亲自到车站迎接,举行了一了小小的欢迎仪式。还和威廉亲王说了会儿话,这会儿正准备上马车去柏林城内的大明驻柏林大使馆休息。
他身边是一个30多岁,长着张马脸的大明官员,名叫裴荫森,是第一届江南科举出身的文官,出仕后就在外交部做官,现在已经当到了大明驻普鲁士大使的高位,也算是飞黄腾达了。听到左宗棠的话,他笑着摇头:“中堂大人,他们普鲁士人就是这个性子,什么事情都认真,都严整,都守纪律。所以普通的普鲁士陆军部队,都是这副样子的。今天出发的,多半不是他们的近卫军。而是刚刚征募扩充出来的部队。”
左宗棠一怔,新募之兵就如此严整?真要是如此,这普鲁士王国可不简单,搞不好会成为欧陆之霸的!回头见了皇上,一定得和他说说……不能把所有的宝都压在拿破仑三世身上。
裴荫森看到左宗棠不说话,又接着介绍道:“其实这个普鲁士军队过去是有强大的时候,不过眼下在欧洲也不算啥。别看他们的队列整齐,但是欧洲各国对他们的评价不高,都认为是乌合之众。”
左宗棠指着下面整齐的有点过头的军队,哈的一笑,“这个是乌合之众?天底下有这样的乌合之众?咱们大明的锦衣近卫军瞧着也就这样了!”
“中堂有所不知。”陪同左宗棠访普的吴春秋接过话题道,“普鲁士实行的是常备军和后备军相结合的办法。以常备军为骨干,以后备军为补充,所以战斗力并不如咱们的久练之军。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在平时节省军费,在战时可以迅速动员。不过普鲁士军总参谋部自己都对这种体制不大满意,认为需要扩大常备军的规模。”
“原来如此。”左宗棠将信将疑地点点头,“这次皇上让本官来考察普鲁士的义务教育,你们都知道这方面的事情吗?”
“下官知道一些。普鲁士的教育倒是全欧洲最好的,已经实行了几十年的全民免费义务教育。而且还开办了许多大学和培养技术工人的实用中学。中堂,你看到的这些普鲁士士兵的队列那么严整,其实就和他们的义务教育有关,军操是普鲁士小学、中学和大学的必修课。不过也就是列个操,放上几枪而已。”
“学校还教放枪?”
裴荫森道:“的确是教的,这普鲁士义务教育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培养军人。”
“果然是一切为了打仗的军国!”左宗棠心道。这普鲁士后备军制度倒是可以借鉴一下,大明的军队实在太多了,再多就真养不起了,也没那么多肥沃农田可以分配。只是要让老百姓心甘情愿当兵还是不容易……
“普鲁士人动员多少?”
“报纸上说一个月内要动员30万,将陆军扩充到50万。”
“50万!就是乌合之众也不好对付,况且这些乌合之众还人手一支后装枪!这场战争大概也可以结束了吧?”左宗棠收回目光,又问起了和谈的事情。“柏林这里有各方面的代表吧,樾岑(裴荫森字号),你有没有和他们接触过?”
“回中堂的话,下官在几次外交酒会中和俄国外交大臣戈尔恰科夫见过面。不过没有说什么要紧的事情……对了,下官听说,曾涤生大人现在就在彼得堡。另外,奕欣还有一个遗腹子也在彼得堡。”
曾涤生就是曾国藩,他也是湘湖派大佬,虽然和左宗棠关系不咋地好,但面子上总是一派的。所以左宗棠当下就问:“曾涤生还是被沙俄扣留着?”
他这话的意思其实是问:曾国藩还没有叛国投敌吧?
“没错,是被扣的,沙俄将他当成被俘人员,等着和咱们交换俘虏。”裴荫森答道。
“这样就好,那他也算是个当代苏武了,怎么都要想办法换回来的。”左宗棠皱眉问道。“那个奕欣的遗腹子是怎么回事儿?消息可靠吗?”
“可靠,是戈尔恰科夫亲口说的……他还表示,可以将这个孩子还有他的母亲,以及其他伪清要人一并交还我方,至于条件……是换回他们的人。”
俄国在东线战场上被俘的官兵平民加一块有好几万,其中还有上千人是贵族,现在当然想要回来了。
“春秋,你怎么看?”左宗棠扭头问吴春秋。
“中堂,这是俄方在向咱们示好。”吴春秋在一旁道。“其他人也就罢了,奕欣的遗腹子可不是寻常的人物。”
左宗棠点点头,思索着问:“可能联络上这个戈尔恰科夫?”
“能联络上的。”裴荫森笑道,“他听说中堂要来,已经给使馆打了招呼,希望见面。”
“是得见一面!另外,立即把曾涤生的情况和奕欣有遗腹子的事情报告给皇上!”左宗棠点点头,转身大步走下楼梯。几辆挂着大明日月旗的马车,此时已经在火车站候车大楼外面等候多时了。
当下就由裴荫森陪着左宗棠去大使馆休息,吴春秋则坐上另一辆马车直奔最近的电报局,给刚刚视察完杰森中央实验室曼彻斯特总部,正准备返回法国的大明皇帝发去了急电。
“什么?奕欣还有个遗腹子?真是的……怎么没完没了啦?”朱济世从翁同龢手中接过电报,看了一眼就皱起眉头。
“皇上,可要换他们回来?”翁同龢轻轻用手一挥,做了个砍人的手势。
“翁卿,你立即去柏林,专门负责此事。不仅要把奕欣的遗腹子换回来,还要把在俄罗斯的所有爱新觉罗子孙都换回来!”朱皇帝顿了一下,叹口气道,“这些人皆是罪人之后,有些自己也是恶贯满盈!要是按照满清的规矩,统统该杀!不过朕素有好生之德,就不杀他们的了……换回来以后,都去出家当和尚吧!”
“皇上以德报怨,真乃千古未有之仁君!”翁同龢顿时就是一脸发自内心的崇敬的表情。
朱济世点了点头,道:“当和尚的事情你知道就可以了,对外就说最少给九品官的俸禄,恩养他们终身。”
这其实也不算欺骗,我们心地善良的朱皇帝还不至于让这些俗家姓爱新觉罗的和尚自己去化缘——那样还得让锦衣卫跟踪,所费开销,还不如直接给个九品芝麻官的俸禄圈起来划算,让他们有吃有喝青灯古佛一辈子多省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