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指挥？”

杨秀清有些不以为然：“谁这么胆大去摸老虎屁股？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

杜翰笑着说：“东王殿下，这帝王家事从来都是国家大事，现在有人拿这个说事，应该是朱明党争的题目了。这朋党之争可以说是前明衰弱的一大缘由，现在这个老毛病又来了。”

他看了一眼杨秀清，见对方眯着眼睛面无表情，就又说了下去，“眼下这后明的党争比前明更甚，已经到了公开结党营私的地步，而且朱济世的家法素来松弛，后宫前朝交通密切，甚至结为一党。过去朱济世的正妻不在国内，没有人整顿后宫，现在这罗王后归国，估计是要把朱济世的后宫管起来了，这些小报文章，应该是罗后一党在造舆论，下一步就该是……”

杨秀清斜睨了这个说得津津有味的杜翰一眼，哼了一声：“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家里面不太平，严家法就是了，哪个女人搞事一顿鞭子抽下去就老实了。这种事情难不倒朱济世，还是说说别的吧。”

杜翰低头，感觉换了份报纸扫了一眼：“朱济世颁布敕令，宣布淮北、南直隶江北地区，安徽江淮地区戒严了！”

杨秀清哈哈笑了笑：“戒严……这是要开打了！”

接着他招了下手，屋子里面正在候命的几个将领，秦日纲、胡以晃、李开芳、林凤祥、林启荣、张乐行全都凑了过来。这些人都已经被洪秀全封了王，但是在杨秀清面前一个个都夹着尾巴不敢托大，这洪秀全能封王。杨秀清却能一句话要了他们的性命！

“看起来朱济世已经决心要和咱们打了。估计就在他称帝之后！你们觉得怎么样。可有机会？”

六个太平天国王爷都面面相觑，虽然从地图上看，太平天国和大明是南北相峙，势均力敌，但是两者的实力相差还是非常明显的。太平天国除了在兵力上超过朱明，在财力、物力、人口数量、军队的训练水平和武器装备上，都远远比不上朱明。如果两国交兵，那就是百万大军级别的决战。比的不是阴谋诡计，而是国力是实力。

太平天国根本打不过！

“你们也认为打不过？”杨秀清看到六个人的脸色就笑了起来，“其实我也认为打不过，但那是老老实实和他们摆开来打！可是自古以来打仗拿有老老实实打呆仗能赢的？咱们太平天国要是打呆仗，莫说是朱明，就是满清也打不过啊，结果怎么样？道光皇帝还不是成了我天国的恭顺王？”

“东王所言极是。”几个王赶紧恭维道。

杨秀清摸了摸胡子，笑呵呵地道：“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自古以弱胜强的例子不晓得有多少。三国那会儿，曹家的83万大军还不是让周郎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你们知道这曹操输在什么地方？”

几个人都点点头。又摇摇头。三国演义他们要么读过，要么听书听过。但是他们都是打老了仗的。谁会相信一把火能烧掉83万大军？

杨秀清却自问自答道：“这曹操输在轻敌冒进，输在不知地利。若是把战场移到中原去，周瑜、诸葛亮本事再大能挡住曹家的骑兵马队？可是到了长江上面，曹家的兵不会打水战啊！而且，曹操得了荆州立足未稳就望东吴，想要一举统一天下，结果却在长江里面翻了船。诸位难道没有发现，现在朱明的局面和当年的曹操有诸多类似……而我们太平天国就是孙刘联军嘛！

只要咱们将朱家的大军诱到中原，诱到黄河北边来，诱到咱们的地盘上来，到时候地利、人和都在咱们一边，就一定有办法一举将其摧破！”

六个王爷看着杨秀清信心满满的样子，顿时也鼓起了劲头，都大声应道：“对，咱们定能一举破敌！”

看到手下都信心满满，杨秀清满意地笑了笑：“本王算了算，咱们太平天国在这一战中有三必胜：一胜在天父保佑，我太平军上下皆为天父儿女，即使战死也是魂归天堂，因而无所畏惧；二胜在天时，如今已经是秋天，咱们和朱明的大战当在冬季爆发，北国寒冷，南人初来必定难以忍受，我等北上之时也有不少兄弟姐妹因水土不服而病亡；三胜在地利，此战我太平军是主，彼明军是客，本就占了先机，北国又多平地，是马队驰骋之战场，明军马队稀少，比不得我有数万精骑。有次三必胜，我太平军必将一统天下！”

……

应天府，燕子矶码头。

这个位于应天城东北的小小的港口，现在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明军包围，一切闲杂人等，都被远远挡住。几艘不起眼的沙船就靠在码头上面，十几个身材婀娜，颜色秀丽的白皮肤或是黑皮肤的女子，全都穿上了大概是唐朝风格的齐胸襦裙在几个大块头黑人的押送下默默上船——这些人，包括那些大块头黑人都是刘鹏从伊斯坦布尔买来的“货物”，那些女子都是女奴，而黑人则是管理女奴的黑太监。一共花了朱济世一万三千英镑，比起玛丽亚.克莱门蒂娜买了送给朱济世的26匹阿拉伯种马还便宜一半。

在码头上面，一辆黑色的四轮马车刚刚停妥，车上的人并没有下来，而是远远看着码头上面的一幕。

“这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吗？权力导致，绝对权力导致绝对。太平天国的领袖拥有绝对的权力，因而绝对是不可避免的。”

说话之人赫然是大明天子朱济世，而听他说话的人就是弗里德里希.恩格斯。

恩格斯点点头道：“是的，这是很自然的……太平天国的政教合一体制是非常落后的，权力没有任何制约，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是我非常好奇，这样一个的政权是怎么制定出《天朝田亩制度》这样一种先进的制度的。”

“大概杨秀清或是洪秀全真的是个穿越客吧？”听了恩格斯的问题，朱济世不大确定地想着，“不过肯定是个水平不高的穿越客，不能和自己相比，至少不会开技术金手指……”

但是《天朝田亩制度》肯定是先进的，它的先进性并不在于平分土地，因为农民对土地的渴望就连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任何平分土地的口号肯定能赢得一部分贫苦农民的拥护。但是《天朝田亩制度》上面并不都是讨好贫农的内容，也不局限于农村，而是有许多空想社会主义性质的内容，有些还是让这个时代的中国农民和手工业者深恶痛绝的。比如圣库制度和编伍团营制，前者的本质是对农业和手工业产品进行二次分配，而后者则是通过半军事化的管理达到国家直接指挥社会生产和产品分配！

如果这样的制度再不先进，那么欧洲的那些空想社会主义者还折腾个啥呢？他们要追求的不就是一个加强版的《天朝田亩制度》吗？

所以当《天朝田亩制度》的具体条文在欧洲公布之后，立即在欧洲左翼政治人物中引起了轰动。要不然恩格斯也不会万里迢迢跑来中国考察革命了。

只可惜，理想是美好的，而现实又是残酷的，太平天国显然选择了一条超过当下中国人觉悟水平和社会生产水平太多太多的先进制度。如果眼下中国的社会生产力有历史上1917沙俄的水平，洪秀全就是中国的列宁，杨秀清就是中国的托洛茨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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