捻军的马队是10月24日中午过后的时候才被大批派出去的。除了张乐行直属的黄旗捻军马队,其余的4个旗全部被拆成一个个小营撒了出去。捻军本来就不是什么严整的武力,如果要集中起来和八旗马队打大规模骑兵会战,未必能占什么便宜。可要是拆开来打小规模的战斗,他们的优势还是很明显的。
因为这些捻军本来就是横行苏鲁豫皖四省交界的贼寇——当然这是地主阶级给他们扣的帽子了,实际上……这些人在长年累月同封建官府和地主阶级的斗争中,全都练就了一身的武艺和马术,远远比僧格林沁麾下的那些养尊处优的八旗铁骑要强。
不过那些八旗新军的骑兵可是不承认这一点的。比洋枪洋炮,他们旗人不拿手也就算了。可要比老祖宗留下的马上功夫,八旗子弟怕过谁?甭说那些打扮的和庄稼汉差不多的捻匪,就是传说中的西洋精骑,一样不是八旗大爷的对手。
所以……两下的小股马队一遭遇,立时就展开厮杀,汲县、淇县和滑县的交界地带,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零星战斗同时在上演当中。
这一日下午,在汲县境内一个叫安都寨的地方,还爆发了一场大规模的骑兵遭遇战,一方是八旗新军镶红旗的马队,大约有五百多人;一方是捻军蓝旗马队,也有五百多人,是个小营的建制。
这支八旗的镶红旗的马队是由京旗子弟组成的,带队的是个协领,名叫傅安,和那位颇得僧格林沁信任的傅方是一个老姓的兄弟,都是富察氏。八旗新军组建前曾经在京旗前锋营干过参领,马上功夫当然是不错的,能骑在马上一边奔跑一边射箭——这个本事在200年前真没什么了不起,不过在当下,可是了不得,一个“善骑射”的评语怎么都能落下。不过他带着的500人中,能在马上射几箭的却不大多,顶天也就七八十个,余下的有不到200算是轻壮,再剩下的就是老老少少,只能凑个数。但是这些人毕竟是大清经制之军,虽然不一定能打,但是在战场上列出的阵型还是非常整齐的。
领着那个捻军小营的是捻军蓝旗的一名首领叫李允的,同样是以“善骑射”闻名捻军。他带着的500人都是他的亲卫,参加捻军之前大多都是皖北一带武力出众的混混,平日在乡里也都是横行霸道的角色,好勇斗狠,不可一世,自以为是了不得的好汉,不过都被这个李允打服,收为亲兵。这么一支队伍的战斗力自然不容小觑。
不过看到对方严整的模样,李允知道自己的队伍恐怕遇上硬点子了……这八旗劲旅到底是打遍天下的强兵,再衰弱也比绿营那些只会望风而逃的家伙强!
“拿着鸟枪和弓箭的弟兄们下马准备!”
李允大声命令道。他可不会因为对方队伍严整就不大仗了,那可是好几百八旗天兵的脑袋啊!那得多大功劳?没准能封个侯,可就光宗耀祖了!
一声令下,那些带着鸟枪和弓箭的骑兵都是翻身下马,排出三排横阵,鸟枪在前,弓箭在后。500来人中,有不到150人是带着远射武器的。而对面的八旗兵,则人人携带弓箭,骑射本来就是八旗兵的基本功嘛。不过傅安却没有下令部下下马射箭,而是一声大喊:“儿郎们,随我杀贼!”就抽出马刀一马当先往对面的捻军冲过去。
看到好几百八旗兵呼啦啦的冲锋,李允和他手下的捻军将士都有些诧异,不过却也感到好笑,有几个人干脆笑出声了。他们这些人虽然不是老行伍,但却是打老了马战的。都知道打马战是急躁不得的,因为马战不仅是人在打,还有马也在打仗。而马力是极为有限的,用完了就冲不动啦。所以在马队交锋的时候,往往要先续力,同时用弓箭鸟枪互相试探,等马儿有了力气再冲锋。哪有一见面就扑过来的?那些八旗兵好像是上午就出来的吧?他们的马跑了快一个白天了,还有力气?既然这些八旗兵急着送死,李允也不客气,一声令下,大约200名手持木枪的捻军直接放平木枪,面对面的就冲上去了。
“冲啊!冲啊!杀贼!杀贼!”
见到只有200来个捻军冲过来,傅安兴奋得不得了,他虽然没念过什么书,不过500比200大还是知道的!他用500人冲人家的200人,怎么看都稳赢啊!
带队对冲的捻军军官也是积年的老匪,名叫李二虎,是李允的本家叔叔。不知道打过多少马战,虽然都是几十人的小阵仗,但那里是这些京旗大爷兵能比得上的?看到大爷兵们不管不顾就冲过来了,忍不住一边笑一边吩咐手下留着马力,别冲太快,等那帮八旗大爷靠近了再加力冲刺,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些本来都是马战的基本常识,北京的旗人武学里面都有传授的。可是这年头哪个旗人上学的时候会认真听这些?听了也没用啊,现在的道光年又不是顺治年,谁想到能靠骑马打仗升官?
于是待到两队相距不到百步的时候,傅安这边的马儿都已经没力气开始减速了,这时李二虎一个胡哨,二百多捻军骑兵突然一个加速,挺着长枪就冲上去了。这时候傅安这边也知道不对了,每个人都拼命打马想要加速——有几个人还隐约记起当年在武学里面好像有人讲过骑马冲锋是人借马力,马跑的越快,力借到的越多……
现在捻军的马跑得快多了,所以战斗的结果自然没有什么悬念,两下一碰撞,就有上百八旗大爷兵被木枪从马上直接打下去了。剩下的三百多不到四百人还想肉搏,可是这些捻军枪骑兵却只管打马向前,也不理他们。
这时李允又是一时胡哨,捻军一边剩下的三百余骑也开始打冲锋了!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八旗铁骑不是天兵无敌吗?怎么会……
看到捻军第二波冲锋的马队正向自己这边扑来,傅安喘着粗气,下身穿来一股尿意,腿肚子也开始抽筋,很有调转马头逃命的冲动。但是大脑中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逃,只能战!因为……逃是逃不了的!对方的马匹力气比自己的马足,所以跑得也更快!
“杀贼,杀贼!”他大喊了起来,舞动马刀像发疯一样催动战马往前冲过去。看到他这样不知道算英勇还是无脑的举动,战场上的八旗子弟的血性都被激起来了。
冲上去,大家都得冲上去,就是死,也不能给祖宗丢人!
八旗子弟肯定是有血性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历史上,清末的历次内外战争中八旗子弟们的表现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无论是对上太平天国还是捻军还是后来的军,又或者是对上各色的外国侵略军,八旗子弟打出的伤亡率永远都比各种牌子的汉族军队要高,时不时还能打出玉碎战来。
蓬的一声,傅安胯下的战马就同一匹高速奔跑的捻军战马撞上了,对方借着冲力轻而易举就把傅安连人带马撞倒在地。
要死了,真是不甘心啊……
从马上摔下来的傅安知道自己死定了,因为他的右腿被摔倒的战马压了一下,一阵钻心的剧痛传了过来,这是腿折了。被打落下马,又折了腿,再能幸存真是神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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