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的春节比往日要稍早一些,1月31日的除夕,2月1日的大年初一,算得上是农历和阳历结合非常巧妙的一年。
只不过由于覃鑫、李骏等人各自有一大堆紧急任务在身;滇南那边似乎也有了些状况,自家兄弟萝卜也没办法如往年一样回到齐鲁过年,因此除了跟老李头喝了两台酒之外,杨铸的这个春节竟然过的很有些萧瑟。
当然,这只是杨铸自己的看法,自家的母上大人在两个儿媳妇的全力侍奉下,三个女人倒是玩的不亦乐乎,似乎一整天都有说不完的话,整不完的活——甚至为了弥补自家婆婆不能跟几个老姐妹一起跳广场舞的遗憾,小丫头和万清漪硬是架着杨大官人凑了足足三天的麻将!
可惜的是,正当杨妈彻底热爱上了这一全民运动,每天不摸几张牌就手痒的时候,杨铸却突然没时间上台了。
原因很简单……从大年初二晚上查收到的短信和邮件来看,有些事情,似乎有些偏离历史轨道了。
虽然杨妈很不满自家这个不孝子竟然在老娘兴头正盛的时候,借口有事要处理,整日躲在那间电脑房里;但小丫头和万清漪很清楚,如果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自家男人是不会把自家母亲晾在外面,窝在书房里一待就是大半天的;因此即便是一心想要讨好自家婆婆,但面对着杨妈不满的怨言,二女也一反常态没有站在自家婆婆这边对杨铸口诛笔伐,反而是为自家男人各种开脱。
………………
初五,与二亲家初见的日子。
为了以示尊重,提前抵达现场的杨妈有些心虚地看了看眼前这间充满着历史感与文人气息的会所小院,等到服务员远远地退开,这有些不安地扭头小声问道:“儿子,这地方怕是不便宜吧?”
正在埋头与大洋彼岸那边沟通的杨铸头也不抬:“放心吧,妈,清漪是这里的会员,会所每个月会寄账单,不需要咱们给钱。”
杨妈有些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你这孩子做事也太不牢靠了,今天本来就是该咱们请二亲家,你结果还让清漪掏钱?”
杨铸有些无奈地从笔记本电脑屏幕前抬起了头:“妈,不是您交代选个好点的地方么……咱们泉城像样点的会所拢共就那么几家,而且全都是会员制,我平日里又不来这种地方,那不只能让清漪来定了?”
说完,脑袋重新低了下去:“放心,您要是在觉得丢份的话,这顿饭花了多少,回头我补给清漪——在这种地方,真要是直接掏钱结账的话,反而是真的丢份了,会被人笑话的。”
涉及到自己的知识盲区,杨妈无奈之下只能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自家儿子的方案,再三强调不准他赖万丫头的账之后,旋即有些得意:“我瞅着这地方招待大领导也绝对够了——就算二亲家他们是大户人家,想必在这招待他们也不寒碜吧?”
杨铸翻了个白眼,心说何止是不寒碜,以这两年校花同学跟自己家里的僵持关系来看,这怕是他们生平第一次踏入这种级别的场所好不好?
要知道,会所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好不好,如果撇去万清漪自己的干系,单凭赵琼霞一个银行横向事业部部长以及万泽峻这种二线电脑品牌的泉城总代理商,是没资格成为这家会所的会员的——会所说白了玩的就是圈层,这种能开在文物建筑里的会所,瞄准的自然是齐鲁最顶级的那波人。
见到自家儿子不理自己,杨妈不满地哼了哼,旋即有些担心:“清漪昨天就回娘家去了,眼瞅着都快到点了,你说……二亲家他们会不会把万丫头扣住了,不让她出来啊?”
这种家长见面会,本质上就是两家人带着各自即将结婚的儿女坐在一起吃饭、唠嗑、谈条件;但今天这次见面有些特殊——杨铸已经是事实上的先上车后补票了,不,是上了车后连票都没有,只有个收款凭证;
因此为了尊重对方,也为了让这次会面显得正式一点,万清漪昨天就回娘家去了,要不然对方父母就这么孤零零地单独上门,委实没面子的紧。
听到自家母上发问,杨铸头也不抬:“不会的。”
杨妈眉毛一竖,正想指责自家儿子对人家万丫头太不上心的时候,万清漪一家子已经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哎呀呀,清漪,这就是亲家公和亲家母了吧?亲家好!”杨妈一见来人了,屁股下宛如装有弹簧似的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不安的笑容。
一马当先的万清漪赶紧介绍道:“妈,这是我妈、我爸,还有我哥哥。”
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老妇人,赵琼霞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脸上却没有任何异状,而是宛如正常的准亲家一样,双手探出去:“老姐姐好,初次见面,我在这给您拜个晚年了!”
看着赵琼霞脸上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兴师问罪,握手的力道也没有任何虚于应付的样子,杨妈顿时长长舒了一口气,对于这位二亲家母顿时印象大好,甚至有些感激涕零起来——要知道,自己这边可是理亏在先,来之前她都已经做好被骂的狗血淋头的准备了。
可是眼看着这位亲家母此时的态度……
虽然说对方大概率是为了自己女儿未来的幸福着想这才强忍着心中的尴尬与愤怒,但表面上依然这么一副如沐春风的笑容……
啧啧,果然不愧是大户人家,修养就是好!
赵琼霞一边热情地给杨妈介绍同行的万爸和万泽峻,一副相见皆欢的模样,心里的委屈却难以言述。
虽然早在四年前她就怀疑自家女儿跟杨铸不清不楚的了,去年万清漪更是在一次家庭聚会中坦白了自己的事情;
但作为一个母亲,但凡可以,她都不会希望自己的女儿成为别人的小三——或者说,成为小三也可以,但别把这事摆在台面上来,弄得人尽皆知啊!
毕竟,年轻人都有头脑发浑犯傻的时候,只要没被别人知道,无非就是谈了一场不该谈的恋爱而已,等自家女儿冷静下来跟杨铸分手后,以自家囡囡的姿色气质,有的是人追——反正这个年代,只要没扯过证,自家女儿就永远不是二手货。
但是春节前,自家女儿竟然忽然来了个电话,通知她杨铸的母亲要跟自己见上一面,言下之意就是要走上一套并不完整的正常程序,将自家女儿与杨铸的关系以一种半公开的形式显之于众——这一下就彻底把她惊呆了。
要知道,她现在好歹也是爱存不存银行的中高管了,她儿子以及她老公,无一不是有身份的人——一旦自家女儿给人做小的消息传了出去,你让她脸上怎么挂的住?
但是偏偏杨铸不是一般人,作为向来以消息灵敏着称的金融系统中的一员,她远比一般人更加清楚这位四年前还只是个无名小卒的男人现在究竟是何等人物;
在大部分国内商业人士眼里,铸投商贸虽然堪称庞然大物,杨铸更是被视为民营企业和互联网行业的一面大旗……但赵琼霞知道,这只是杨铸露在水面上的冰山一角而已,甚至可能连真实能量的1/3不到。
要知道,这个男人可是在欧美市场上不断兴风作浪,不但打算收购斯密斯菲尔德和猛山都这种超级巨无霸公司,甚至敢与gs集团这种巨鳄直接硬刚的存在啊——爱存不存银行这几年与gs集团走的很近,甚至把上市业务和债券代销业务都交给了对方,因此赵琼霞很清楚gs集团的底子有多厚,世界范围内的影响力有多大;可正是由于如此,她才越发感受到这个年轻人的可怕。
根据gs集团偶尔放出的只言片语,赵琼霞不难猜出,眼前这位女婿何止是华夏最大的民营企业老板那么简单?这货分明是在世界范围内已经黑白通吃,顶级盟友一大堆的超级食人鳄了好不好!因此这货虽然年纪不大,但称他一声大佬却绝不为过——最可怕的是,这货竟然是白手起家,短短四年多的时间里就达到了这种程度。
这种国内外都有着庞大无比影响力的大佬能量有多巨大,赵琼霞就算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但类推也能推出个七七八八——毫不客气的说,如果没有自家女儿这层关系,自己现在连见杨铸的资格都没有!
实话实说,到了杨铸这种身份地位,又那么年轻,要是说他在外面没有女人,赵琼霞自己都不信;但是如果那个女人是自己女儿的话,那她的感觉就很奇妙了;
不过越是有钱的人家对于一些东西就看的越清楚,对于一些事情的接受程度也反而越高,因此自家女儿被杨铸那个混球吃干抹净了固然让赵琼霞很有些愤怒,但听闻对方母亲竟然打算走程序,给自己女儿一个不是名份的名份,隐隐约约中,一肚子委屈的赵琼霞却又很有些窃喜。
………………
“喂,臭小子,亲家他们都到了,你还不赶快见礼?……赶紧把你那破电脑收起来!”寒暄完毕后,杨妈见到杨铸竟然还在那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顿时眉毛一竖。
杨铸闻言,只能无奈地站起了身子,用一种符合社会预期的微笑跟自己的岳父母和大舅哥打了声招呼,然后又是坐了下来,继续在键盘上敲个不停。
杨妈见到自家儿子如此失礼,顿时大怒,立马就要冲上去给他脑袋上两巴掌,赵琼霞见状,赶紧拦住了她:“老姐姐,杨铸现在既然有正事,就让他忙嘛……年轻人有事业心,总归是好的。”
她不是第一天认识杨铸,自然知道这个家伙虽然混蛋,但却不是个门缝里瞧人、不知礼数的人——或者说,以她跟杨铸之间的交情,还没到能让杨铸不懂礼数的程度。
而以杨铸的疲懒和此时的地位,能够让他在大过节的时间里,连外出都要带着手提电脑随时与外界沟通,那肯定是极为紧要的事情,说不定每一条指令,都关系到企业的重要战略布局或者数千万乃至数亿美元的天量资金去向。
嗯?资金?
“杨铸,是……欧美那边的事?”因为业务关系,她自然知道铸投国贸最近在欧美那边大动作不断。
而之所以很冒昧地插话,原因也很简单——根据铸投国贸放出来的话来看,他们会将一些堪称天量的订单业务交回国内,如果赵琼霞能从杨铸的指尖缝里拿到一点信息,转而向他们有意向的企业放贷,那么就是一大笔妥妥的超低风险业绩!
杨铸闻言,似笑非笑地瞅了瞅自己的这位岳母:“并不是。”
赵琼霞顿时讪讪地收了嘴,知道自己唐突了;旋即有些古怪地看了看杨妈——如果这位老姐姐不在的话多好,这样的话,自己就可以向这位姑爷套点消息了。
来之前,万清漪就交代她不要透露太多关于杨铸的真实信息,并且告知了她理由;因而她是不敢冒着被杨铸厌恶以及杨妈犯心脏病的风险继续追问下去的。
而一旁的万泽峻则是盯着杨铸的屏幕,面无表情的脸上眉毛忍不住皱了皱——由于位置的原因,除了一些他根本看不懂含义的数据统计表外,还能看到电脑屏幕上不断发送过去夹杂在普通文字里的的宛如乱码的火星文,以及杨铸时不时切换过来的电子版、、等七八本书。
作为电脑从业者,杨铸这种行为在万泽峻眼里并不算陌生,不管是网友也好,程序员也好,也经常会玩这种跳字游戏和文字加密游戏。
但是,杨铸一个大老板竟然在这种时候玩这种游戏……
万泽峻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事情的不简单;
但是很显然,能让杨铸谨慎到这种程度的事情,一定机密且敏感无比,这种事情别说往外说了,就连“知道”本身,对于自己未必是件好事。
还好,就算手里的事情再急,杨铸最起码的礼数也还是有的,等到服务员开始上菜以后,他立刻合上了电脑,锁机之后,宛如一个普通的羞涩男孩,露出符合社会预期的笑容后,在杨妈的撺掇下,与众人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起来。
…………
三十分钟后,正当两家人在杨铸和万清漪刻意地斜插混打下其乐融融之时,一阵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杨铸皱了皱眉,起身从不远处的衣帽架上的解放包里掏出那只像极了山寨机的威图一看,眉毛顿时皱的更深。
“喂?什么事?”杨铸按下了接听键。
半分钟后……
“什么!!??”杨铸声音拉高了三个音阶,语气里忍不住透漏出来一股浓浓的怒意。
见到一屋人齐齐向自己望过来,杨铸没有心情解释什么,挂掉了电话后,一边径直朝外走去,一边又翻出了个号码拨了过去。
十分钟后。
杨铸一脸阴沉地走了进来,吩咐道:“清漪,让人帮我订一张晚上去广州的机票——要今天的,等这边的事情结束了,我就出发。”
万清漪点了点头,二话不说,立即掏出自己的手机,查找起行政部总监的电话来。
杨妈看着自家儿子脸色难看,顿时关心地问道:“出什么事了?怎么大过节的还要连夜赶到外地去?”
杨铸表情有些僵硬:“这个节骨眼上,菲菲跑广州去了,我让她赶紧回来……她拒绝了!”
菲菲?
陆菲菲?
除了万清漪外,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杨铸,虽然陆菲菲是你的干妹妹,眼下广州也稍微有些小问题,但是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这反应也太过了吧?
杨铸对着自家老妈挤出一个极为不自然的笑容,却没有任何解释的意图。
小问题?
根据自己这两天接收到的信息,随着欧美流感范围的进一步扩大和情况的进一步复杂,作为国际重要经贸枢纽的广州市也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响。
根据覃鑫那边通过多途径统计到的信息,那里的情况离进入红色警戒线只有分毫之差——这比原本历史上的早了将近2个月!
而杨铸很清楚陆菲菲去那里是为的什么,也猜得出来这丫头未来一段时间里的行程安排。
但是同样的,他也更清楚这次的流感跟历史上的那次是不一样的。
这个死丫头,为了那个狗屁的医疗健康事业部,连命都不要了么!?
杨铸眼睛里喷出怒火,恨不得当场就把那只小豆芽按在沙发上,狠狠给她的屁股上甩上百十来个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