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满脸阿谀的年轻人(1 / 1)

(额,不好意思,这才发现最近5章的序号都是错的,果然是刷题刷到脑子不好使了么?)

如果说城口是双庆地区最穷的县,那么城口最穷的地方就是沿河乡、双河乡、周溪乡、明中乡、治平乡这几个乡。

而这些乡的地形、物资特产不尽相同,但都有一个共通点:它们是城口七镇十七乡中离县城最远的几个乡。

还是那句话,在大巴山腹这种道路崎岖险恶的地理环境下,不管你的物资有多丰富,一旦位置过于偏远,运输成本过于高昂,你就失去了足够的投资开发价值——这些地方连从山顶/山腰下到山底都需要足足走上大半天的时间,就别提到县城需要花费的时间了。

所谓穷则生变,既然种子化肥的价格年年看涨,待在乡里面务农越来越没有出路,那么这些地方的村民想要混口饭吃,现阶段最理想的出路就是……外出务工!

可是,要想外出务工这种看似极为寻常的事情,对于这个偏远山区的村名来说,却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容易的事情。

由于受教育的水平普遍不足,这些村民们外出后最主要的出路就是充当餐厅服务员、农民工、棒棒、保安等基层劳动岗位;

可是巴蜀地区本来就是国内人口密度首屈一指的地方,在国内开始推进城市化建设的现在,到处都遍布着从乡下进城谋生的人,哪怕是月工资仅有三百的洗碗工岗位,往往也都有一票子人盯着,哪里有那么容易找到工作?

其次,就算你通过老乡的门路,给包工头递了烟,成为了无数人眼红的建筑农民工;但是华夏的房地产行业经过了二十年的发展和摸索,各种套路早就层出不穷,冒着人身危险在工地上辛辛苦苦干上一年,只拿到一小半钱或者干脆拿不到工钱的事情在当下虽然不能说很常见,但也绝对不稀奇!

于是乎,面对着各种各样来自山外的未知风险,由LY政府牵头搞的那个“西才东输”的计划,简直是这些偏远乡镇村民眼中的金馍馍。

要知道,LY政府提供的那些务工岗位,虽然说工资未必比得上那些号称“月收入过五千”的农民工;

但是……胜在稳定,而且不用担心血本无归啊!

再说了,对于这些村民来说,一个月大几百甚至近千元的工资,已经是他们以往难以想象的巨款了——在这个“种地=亏钱”的年代,待在村里,别说月收入近千了,年收入近千都是种奢望!

所以,在同村第一批走出去“吃螃蟹”的老乡们寄了一两次信回来之后,每当那家LY劳动中介公司再发布招工信息,便有无数的村民蜂蛹而至,希望自己能成为下一个“飞上枝头”的幸运儿。

………………

此时,“齐鲁万顺劳务中介有限公司”的副总赵波也很苦恼。

作为LY本地数得着的大型劳动中介公司,LY的各大企业和国企向来是他们公司的核心客户——事实上,正是因为他们公司一直把这些核心客户伺候的舒舒服服的,他们公司才能仅仅靠着人事代理这块业务就一跃成为本地TOP3的劳动中介公司。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赵波越来越后悔公司当初为什么要自告奋勇地无偿参与这次双庆帮扶活动了——当初以为是得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但是现在看来,却很有可能是一个火坑!

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原因其实很简单——在三个月前的某次会议上,作为帮扶企业团成员的他,自然听出了王顺长这位组长的某些顾虑。

而接下来的时间里,LY本地企业的一些现实反馈,无疑证实了这一点。

要知道,去年头五批的招工名额每一批都有一两百个,里面的岗位更是不乏效益不错的国企;

但是自从今年年底开始,LY那边给出来的招工名额就骤然降到每批三五十个,里面的岗位逐渐变成以中小型民企为主,工资待遇也从近千骤降到五百上下;

而到了现在,这一批给出来的招工名额更是只有区区的20人——要知道,今天的“商促会”可是号称本年度活动力度最大的帮扶大戏啊!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赵波倒也没必要太过苦恼,毕竟他只是个执行人而已,就算这次帮扶活动见不到什么效果,板子也很难打到他身上。

可是,在社会上混了十多年的他深知……人这个东西是一种非常奇怪的生物,他们往往乐于见到事情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却很难接受“美梦落空”带来的巨大落差感。

从群众情绪上来讲,LY这边规模越来越小、质量越来越差的招工活动,是会引起强烈不满的!

偏偏就业问题无论放在那个地方来说,都是实打实的头等大事,齐鲁对双庆的帮扶活动,从本质上来讲就是在解决这些地区的“就业问题”以及“就业待遇”问题;

因此,一旦城口这边的村民们因为巨大的心理落差而产生强烈不满,甚至在生出“被欺骗”的错觉后,引发群体性骚乱,那么这事就闹大了——到时候,即便自己是不是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执行者,但板子拍下来,自己公司是绝对跑不了的。

而事实上,随着时间的推移,围拢在自己公司展台面前的村民越来越多,看着那一双双渴望的眼神,赵波越发心惊胆战,

他有种预感……

今天,只怕是要出点麻烦了!

………………

“啷个回事哟!?上个月你们这边的招工信息还讲是要招35个人,咋个现在就只招20个人了呢?”一名双河乡的村民挤在最前面,有些不满的看着眼前的招工计划表。

“就是,就是!去年我来看的时候,你们给出来的工资还都是七八百,咋个现在最高的只有530块钱了?”明中乡一名落选了两次的中年妇女声音有些尖锐,眼睛里隐隐有些焦虑和惶恐。

“是啥子情况哦?不是讲你们齐鲁是来帮我们解决就业困难的么,咋个现在看起来像在施舍我们?”一名中年汉子声音拔高了几分,语气中带有巴蜀人特有的火爆。

“切~!面子工程!我就说嘛,当时宣传的敲锣打鼓的,现在……好嘛!我看下一次你们干脆只招1个人做做样子算了!”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汉护着自家闺女,粗声粗气地说道。

看着围在自己公司展位上的这近百号人情绪逐渐有些激动,赵波的冷汗都滴了下来——往城口跑了十多次,他自然知道这些巴蜀人穷归穷,但性子却一点也不软,一旦真的感觉人格受到了侮辱,是真的会不计后果把自己揍一顿的!

正当赵波站了起来,打算好言好语地解释一下时,人群却被挤开。

“让一哈!让一哈!麻烦让一哈!”一个年仅二十六七的瘦猴脸上堆着笑,硬生生挤到了赵波面前。

“诶?是竹园村的李助理,你啷个急做啥子嘛!”一个汉子认出了这只瘦猴是谁,言语中却没有什么敬畏。

也难怪汉子没有什么敬畏之情,眼前的年轻人不过是一个村主任助理而已,就算是农校毕业的他算得上当地为数不多的“高学历人群”,但这个年轻人的性子很有些“软”,长期受到巴蜀老做派习惯浸染的村民们都有些瞧不上他。

赵波见到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暂时被吸引到这个尖嘴猴腮的年轻人身上,不由地暗暗松了口气;看了看这位李助理脸上挂着的近乎阿谀的笑容,有些不太自然地问道:“李助理,有什么事?”

说话间,眼睛却扫了扫这位年轻人紧紧护在身后的三个人,眼角忍不住跳了跳。

年轻人闻言,嘿嘿一笑:“一个月四五百块钱的工资也不少了,他们看不上,我们竹园村看得上!”

此言一出,其余人顿时鼓噪起来。

“哪个讲看不上,你娃儿不要乱讲!”

“这个不是看不看得上的问题,是有没有糊弄我们城口人的问题,是态度问题,我们周溪乡的人穷归穷,但是穷的有志气!!”

年轻人笑吟吟地听着,全然没有把这些话当回事,等到旁边的声音稍微弱了一些后,这才转过头来,瘦的颧骨都快破皮而出的脸上,堆起了褶子:“老板,这是我们村的赵有发,力气大的跟头牛似的,吃苦耐劳这方面没的说,只要您肯给他个工作机会,往东往西您尽管发话……就算是往死里折腾,他也绝对屁都不会吭一声。”

赵波看了看这个年轻人从身后提溜出来的那个只有约莫三十岁上下的汉子,瞅了瞅那洗的发白的旧衣服下还算精壮的身子骨,然后把视线停留在这汉子浊白的右眼上,轻轻叹了口气:“李助理,我这边又不是招苦力,光有力气又有什么用?”

“而且,这一批的招工岗位,不是流水线生产工人就是企业市场一线人员,这位赵同志……条件不合适。”

把情不自禁往后缩、一脸自卑的赵有发拽了回来,年轻人脸上的阿谀之色更重:“老板,瞧你说的!只有一只眼睛就不能当流水线工人了?”

“我们村的赵有发别看着只有一只眼,但眼神好使着呢;而且这人看着五大三粗的,心灵手巧着呢!”

“不管是身上的衣服破了还是犁头坏了,他全都能修补……甚至就连他家的猪圈和化粪池,都是他手把手地修出来的!”

“只要老板你给他个机会,让他培训几天,别说流水线生产工人了,就算你们流水线坏了,指不定他都能帮你们修补修补!”

说完,年轻人不待赵波回话,就重重叹了一声:“最关键的是……我们村的赵友发都已经三十一了,还是个光棍!”

“不过想想也对,得了白内障拖瞎了一只眼不说,还是村里的吊尾特困户,那个姑娘肯嫁他……就算是寡妇也瞧他不上啊!”

说到这,年轻人脸上的褶子又挤了出来:“所以,老板,就冲着他们老赵家三代单传,不能断根的份上,给他一个名额指标吧……等他打工攒钱娶了媳妇,一准给你供生祠,天天烧香祷告,保佑你长命百岁!”

说着,年轻人又扯了扯赵有才的衣角,这个略有些精壮的汉子才臊红着糙脸,扭扭捏捏地拢了拢自己脚上并不合脚的球鞋,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看着这位年轻人给自己上演这一出,赵波有些哭笑不得,虽然眼前的这汉子明显是属于需要特殊照顾的那种特困户,但这次的招工名额没有一家是国企给出来的……想想看也知道,那些民企是不可能当这个冤大头,花钱雇这种身体有缺陷的员工的。

略一计较得失后,赵波当下顶着周围近百双眼睛,硬着头皮说道:“李助理,实不相瞒,这一批的招工名单都是LY民企给出来的……人家对于用工是有硬性标准的,你们村的赵有才,真的不合适。”

“就算是我给他报上去了,到了那边也会立马被刷下来——一来一回的,你们多花冤枉钱不说,我也要吃埋汰,何苦要干这种两面不讨好的事呢?”

年轻人仔细看了看赵波的表情,发现他不像是在说谎,顿时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正当赵波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的时候,年轻人又挂上了那副阿谀的笑容,从背后扯过来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姑娘:“老板,赵友发不符合标准,那这个小姑娘总没问题了吧?人家心灵手巧不说,文化课也好的很,当初还是班上的数学课代表呢,只要那些公司稍稍培训一下,绝对是一个优秀的流水线工人!”

说完,转身扯了扯小姑娘的衣角:“珍珍,赶快跟老板打招呼!”

一脸怯意的珍珍用黑漆漆的眼珠子瞅了瞅身边的年轻人,在对方猛打眼神之下,这才颤抖着声音说道:“老、老板好,我叫涂珍珍!”

赵波看着这个其实还算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哭笑不得地看着年轻人:“李助理,这位珍珍姑娘,好像……还没成年吧!”

年轻人脸色一整:“怎么可能!珍珍今年已经十八岁了,绝对符合企业的用工标准!”

赵波扫了一眼小姑娘仅仅只有一米五几的个头和那青涩无比的脸蛋,嘴角抽了抽:“李助理,这次【西才东输】的所有务工人员都是需要登记和核实真实年龄的,半点做不了假;”

“到时候,那些用工单位不但需要务工人员提供身份证,还需要提供户口本复印件来核实信息……所以,你确定这位小姑娘成年了?”

由于此时国内的公安户籍系统尚未联网,因此偏远地区通过修改身份证信息/身份证明来浑水摸鱼的事情简直不要太常见,所以出于严谨考虑,一些企业往往会通过排查户口本的发证日期来避免童工问题——简单来说,就是如果用工者未满20岁,而户口本的发证日期却在两年以内的,一律按照未成年来处理。

听到赵波如此说,年轻人沉默了一会,然后忽然跳了起来:“就算是珍珍户口本上的年龄只有16岁又怎么了!?”

“我们这边本来就是天一岁地一岁,按照我们这边的规矩,她就是成年了!”

见到年轻人忽然撒泼,赵波顿时有些错愕,正打算说什么的时候,年轻人宛如机关炮一般地说了起来:“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们跑过来搞帮扶,不就是为了解决本地人的生活困难么!?”

“你们不要赵友发,好!我认!”

“毕竟他身体上的确有缺陷,单位担心他做不了工我理解,况且他还有自己的三亩田和一头牛,暂时饿不死,大不了我再去给他想办法!”

“可是珍珍呢?”

“她才十六岁啊,几年前自家父亲生病死了不说,现在连高中都还没读完,就遇到一个生而不养的老妈,丢下她一个人跟别的男人跑了!”

“她屁大一个孩子,身上一分钱没有,家里还欠了一屁股债,唯一一头母猪和一头从村集体借的牛还被她那活该天打雷劈的老妈跑路前卖了;”

“这种情况下,家里面唯一值钱的东西就是那一百来斤土豆的她不出去务工怎么生活?难道自己扛着跟自己差不多高的犁头跑到山半腰上犁地,然后一桶桶地挑水爬到哪种60°的陡坡上给那三亩山地去种那些卖多少亏多少的包谷,接着陷入永无止境的负债循环当中!?”

说到这,年轻人的眼睛隐约有些血红,脸上再也不见之前的阿谀之色,恶狠狠地看着赵波:“我上农校的时候,老师教过我一句话……冷漠而机械的形式主义,哪怕原本的出发点再好,也是这世界上最令人心寒的恶意!”

“我知道你们这些劳务中介公司神通广大,有的是办法帮忙遮掩年龄问题,我就一句话……像珍珍这种原本就是特困户,现在却比特困户还困难的、最需要帮助的人,你们给不给她一个务工的指标!?”

最后一句话,年轻人几乎是低吼着说着出来的。

旁边近百双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向来以“软”出名的年轻人现在竟然这副做派,顿时大为诧异,看了看他身边脸色煞白的小姑娘,大伙沉默了一小会后,竟然纷纷翘起大拇指来。

“硬是要得!李助理,像个汉子,以前小瞧你了!”

“老板,做人要讲良心,不管咋个说,你也要帮人家小姑娘争取一个务工名额!”

“就是就是,你们今天要是不帮这个忙,老子立马跑回沿河乡去,召集一村人跑到县政府门前去闹……格老子的,人家小姑娘本来就够惨了,你们就忍心看人家这辈子就这么毁了!?”

看着群情奋勇的这些村民,赵波背上的冷汗都出来了,犹豫了好一会,这才一脸难色地说道:“李助理,这次的招工计划是临邑市政府牵头的,不比一般的招工……不是我不想帮忙遮掩,而是根本没办法遮掩啊!”

年轻人闻言,顿时眼神一暗。

赵波见到周围村民眼中不约而同地露出不满之色,赶紧说道:“不过……事情也不是绝对没希望!”

年轻人顿时一喜,眼中的希翼之色再度燃起:“老板,还有什么办法?”

赵波想了想:“虽然有些违规操作,但是好在这次招工的民企里面有两家跟我们的关系不错,所以……”

“把这位珍珍小姑娘纳入正式招工名单中自然,不可能,但是……我可以试试说服一下那些老板,把她纳入【委培生】名额中。”

“如果实在不行,大不了我去找领导诉诉苦,请他们帮忙协调一下,看能不能尽量给珍珍申请一些生活补助,怎么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人家小姑娘走投无路!”

“委培生?”年轻人有些疑惑地看着赵波,如果有可能,他并不愿意让自尊心有些敏感的小姑娘去接受长期的“额外施舍”。

“对,委培生,说白了就是企业定向培养的专业人才或者储备干部,由于委培生在培训完成前,并不属于正式用工,因此自然不存在童工问题,那么许多事情就好办了;”

“而且,一旦把珍珍填在委培生名单上报上去后,这小姑娘以后的前途可比一般的务工人员好多了——要知道,一般只有大学生才会成为企业的委培生,正式入职后都是从管理岗或者专业岗做起;而且由于这份名单是被LY劳动局备过案的,那些企业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阳奉阴违。”

听着周边村民口中传来的羡慕声,年轻人急不可耐地问道:“老板,那你赶紧帮忙去问一下嘛!”

赵波却是摇了摇头:“不过想成为委培生,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毕竟珍珍连高中都还没毕业,总归需要一个交代得过去的理由才行。”

说完,赵波挤出自以为最和蔼的笑容,笑眯眯地看着小姑娘:“珍珍,你有什么特殊才艺没?”

看着这个老男人靠近自己,小姑娘有些害怕地朝着年轻人背后躲去。

赵波见状,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温声问道:“小姑娘,你的英语怎么样?尤其是口语。”

小姑娘摇了摇头,在这种边远山区,连大部分代课老师都不怎么会英语,她们这些学生又怎么可能擅长?

“那么……语文写作呢?有没有得过什么县级的荣誉?”赵波继续问道。

小姑娘继续摇了摇头,作文本对于她们而言是种近乎于奢侈品的存在,怎么可能有事没事在上面花费大量空白纸页去写几百上千字的作文?

“额……那你物理怎么样,懂不懂电器维修?”赵波不死心,继续问道。

很显然,这辈子唯一只跟电灯打过交道的小姑娘很决然地摇了摇头。

连续问了几个问题,见到小姑娘都是摇头后,一旁的年轻人却急了,抓耳挠腮地想了好一会后,忽然插嘴进来:“老板,珍珍会唱歌,还会跳【连宵】……这个算不算特长?”

所谓连宵,是城口本地人的说法,正式名称应该叫“钱棍舞”,算得上是城口本地的一种特色舞蹈——其实就是拿着一根中嵌着铜钱的棍棒,不断与四肢关节进行拍打,然后发出哗哗哗声响的舞蹈,其形式跟贵州和湘南那边的莲花落很有些相似,只是道具不同而已。

赵波闻言,顿时哭笑不得,你这是把人送进企业里去做工,又不是把人送到文工团,跳舞算哪门子特长?

还没说话呢,就见到年轻人匆匆忙忙钻出人群,然后不到两分钟就又赚了进来,手里面还多了一面铜锣和一根木棍,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场地方借来的。

把棍子往小姑娘手里一塞,年轻人就迫不及待地敲起了铜锣,扯着自己那副五音不全的破喉咙,竟然唱起了广为人知的新龙船调:“正月里是新年喽……”

在年轻人眼神的猛烈暗示下,小姑娘这才极为尴尬地拿起棍子,深吸一口气后,略有些僵硬地跳起了钱棍舞,随着舞姿,努力地回忆起自己曾经学过的动作,用棍子敲击着自己的肩关节和脚踝各处。

于是现场出现了一个极为诡异的画面……一个年轻人敲着锣,唱着堪称跑调无极限的新龙船调;一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小姑娘,用一种堪比僵尸的变形舞姿,跳着城口人人会跳的钱棍舞。

按理来说,这种惨不忍睹的画面应当迎来一片讥讽,至不济也会哄堂大笑才对;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周围近百号村民竟然没有一个人发出刺耳的声响,全都在静静地在一旁看着,有些妇女还顺着节奏轻轻打起了拍子,用一种外人看不懂的方式给眼前这位实际上比任何人想象中都更加艰惨的小姑娘打气鼓励。

看着这眼前很有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赵波背上的冷汗却一直没停下过,心中五味杂陈地等到小姑娘把一曲跳完,这才对着喘着粗气,一脸期盼的年轻人说道:“那个……李助理,我想你弄错了;那些企业想要的、说得过去的才艺,不是这个!”

看着眼前这个尖耳猴腮的年轻人眼中再一次熄灭下去的光芒以及周围传来惋惜的叹息声,赵波扫了扫眼中已经涌出水光,但却倔强地把头扭过去的小姑娘,差点哭了出来:“那个……珍珍,哪怕你说酒量好,也比表演个连宵强啊!现在又不是二十年前,企业里面早就不讲究唱歌跳舞了!”

说完,赵波赶紧补充道:“李助理、诸位老乡,大家看这样好不好,我一会就去请示领导,无论如何也要为珍珍小姑娘申请一笔特别补贴。”

“如果不够的话……实在不行,我们公司再贴上一笔,无论如何也要让珍珍小姑娘顺顺利利地成长到成年,一直等到她生活步入正轨为止!”赵波咬着腮帮子说道。

看着赵波这幅信誓旦旦的样子,年轻人瞅了瞅脑袋已经快垂到地上的小姑娘,淡淡一笑:“不了,谢谢老板的好意,我们再想想办法吧!”

说完,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然后带着赵友发和另一个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话的中年妇女就要挤出人群。

见他们要走,旁边的村民们不乐意了,当初第一个认出年轻人身份的那个汉子伸手拦住了他们,扯着嗓子说道:“人家小姑娘那么难了,你就让老板去跟领导申请一下嘛……啷个小的年纪,李助理你就忍心见到小姑娘走投无路之下,不得不跑过去嫁人?”

“再说了,以小姑娘现在的情况,就算嫁人,也绝对找不到好人家的,你就忍心看人家一辈子就这么毁了?”

此言一出,所有村民又开始纷纷应和起来,越是偏远穷困的地区,一些陈旧而落后的观念就根深蒂固,像珍珍这种除了一身债务再无所长的小姑娘,不管男方自己怎么想的,嫁人之后的日子绝对大概率只有“凄惨”二字可以形容。

听到周围村民这么说,年轻人看了看脸色极为不自然的赵波,最终摇了摇头:“人家是过来帮扶我们,不是过来施舍我们;既然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人家老板的能力范围,我们将心比心,就不要再为难他了……一个民营企业在这种政府性质活动中的难处,我比你们了解!”

说到这里,年轻人又忍不住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示意她把眼眶中的泪水藏好,然后提高了音量:“我们巴蜀人没有别的本事,但从来都自豪自己的腰杆子够硬……过去几十年,我们城口比现在穷多了,更加没有其它地方的人来帮扶,祖祖辈辈不照样都扛过来了!?”

“现在不管怎么说,情况都要比以前好多了,最起码……我们已经有公路通往外面了嘛!凭什么条件好了,我们的腰杆子却要软下来?难不成没有别人的救济,我们就活不下去了!?”

“我就不相信,只要我们肯吃苦,肯努力,就找不到活下去的出路!”

“不管是珍珍,还是赵友发的事情,我都还会再想办法的……所谓天无绝人之路,我就不相信,活人能被尿憋死!”

说到这,年轻人深吸一口气:“同样的,我想说,我们成口人就算穷,也要穷的有志气!”

“人家齐鲁那边愿意给我们提供务工岗位,那是情分,把这份情谊记在心里就完事;没法子给我们提供足够的务工岗位,那也是本分,用不着在那怨天尤人;”

“不是我说你们,一个个在这里满腹牢骚的,像什么样子!?我们城口人的脸面都快被丢尽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城口人只会张着嘴巴等着别人施舍呢!”

说到最后,年轻人竟然难得有了几许官威,说的一众村民脸色泛红。

有些人本想说你刚才那副阿谀拍马的样子不是更丢城口人的脸么?

不过转念一想,人家之所以那么低三下气,为的又不是自己,虽然只是一个芝麻小官,但能为村里的特困户做到这种程度,任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来;这种行为,可比自己因为一己之私在那口诛笔伐的,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正当一众村民讪讪地挠了挠脸蛋,打算慢慢散去的时候,一阵并不如何响亮的掌声响起,然后一个很有些吊儿郎当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天无绝人之路?这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