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大型超市里。
海草怪有些皱眉地看着已经被挪到左侧货架上的泉城汽水,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一旁的校花同学看见她的神色,有些不解:“怎么了青措,看你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海草怪叹了口气:“这家红莲超市算起来也是我们厂的老主顾了,不过看起来,现在对我们的汽水也开始懈怠了,不然绝不会把我们的汽水挪到左侧货架。”
校花同学左瞅瞅又看看,愣是没看出来放左放右有什么区别。
海草怪犹豫了一下,还是解释道:“杨组长前天说过,在一家超市里,人流右侧货架的价值远远超过左侧货架的价值。”
校花苦苦思考了许久,这才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因为左大脑的机械记忆原理?”
海草怪有些自卑地看着万清猗又说一些自己不懂,但是听起来很厉害的词语,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杨组长是这么教我的。”
校花犹豫了会,终究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那个,青措,杨铸还教了你什么?”
从来都是不懂得拒绝别人的海草怪忐忑地咬了咬嘴唇,环顾了下四周,发现并没有那道熟悉的身影,这才畏畏缩缩地说道:“也没说什么大道理,就是一些小技巧。”
“杨组长说了,一个营业面积超过300平米的中大型超市,如果主通道宽度小于1.6米、次通道宽度也小于1.2米,那就没有重点铺设价值,还要随时注意老板会不会跑路。”
“嗯……消费环境的舒适度的确挺重要的。”
“杨组长说了,一个非着名、非刚需的品牌,如果不能把货品陈列在1.4米-1.6米的货架高度,那就宁愿不要入列。”
“哦……这是利用了人的惰性。”
“还有……还有就是,如果咱们的汽水放在一堆同类竞品中,一眼扫过去无法跳出来的话,那就干脆换个区域,哪怕多掏笔钱,混放在食品区域的货架上也是值得的。”
“咦?这是为什么?这不乱套了么?”
“额,我也不知道,但是之前他在几家中型超市就这么干过,后来统计数据的时候,销量的确有了明显的的提升。”
远远的,看见某个熟悉的身影捂着肚子从超市的卫生间出来,海草怪顿时噤口不语,把货架最里面的自家汽水一瓶瓶掏出来,检查上面的出厂日期。
而校花同学则是若有所思地盯着杨铸那张哭丧的脸,貌似这个曾经的同学,自己越来越看不懂了呢……
………………
晚上九点,洪楼夜市。
杨铸有气无力地坐在陆文兰摊后单独设立的凳子上,看着人家免费请的两串鸡屁股愁眉苦脸:“我说陆姐,我这正闹肚子呢,你请我吃凤尾肉是几个意思,打算狠狠嘲讽我一下?”
陆文兰捂嘴轻笑,一股浓郁的风情扑面而来:“怎么就你一个人坐这吃独食,青措妹子呢?”
杨铸抱着必死的决心,拿起鸡屁股狠狠咬了一嘴:“正在陪着一个空降的领导视察工作呢,短时间内到不了这来。”
陆文兰点点头:“那你稍微坐一会,严主任帮我们补货去了,一会就到。”
话音刚落,一个年近五十,身体消瘦的眼镜男有些费力地蹬着一辆载满各种烤串的三轮车停在了陆文兰摊口。
“哟,杨小哥,你来了啊!”严主任喘了喘气,笑呵呵地跟杨铸打了声招呼,然后示意闻风赶来的陈翔把这些肉串分发给各个摊主。
“实在不好意思,最近这边的生意越发的好了,早上串的肉串不够用,这不,又回去拉了一三轮过来,倒是让杨小哥久等了!”严主任拿袖子擦了擦汗,脸上全是喜悦。
“哈哈,严主任,瞧您这话说的,生意火爆是好事啊,别说我才刚坐下来没多久,就算再等个两三个小时,那也是应该的,毕竟正事重要嘛!”杨铸笑的很谦虚,不过正事两个字咬的略重。
严主任看了看杨铸那隐隐有些晦暗不明的眼神,顿时断了继续寒暄的念头,沉默稍许,这才开口说道:
“杨小哥,距离上次见面也有一周多的时间了,按理说,对于你当初提的那两件事,我不管怎么样也该给你一个答复才对。”
“可正是因为你帮了我们这么大一个忙,我才更不能随意应承你。”
“有些事,总得先弄个明白,才能决定做或不做,我真的不想因为一时抹不开情面而胡乱应承一些东西,这样两厢情不愿地走到最后,大家可能真的连朋友都做不成。”
“自打我们来到泉城之后,愿意真心实意帮我们这帮子苦哈哈的人真的不多,所以……”
“杨小哥,我很看重这段情谊!”此刻,严主任的表情很真诚。
听完严主任这乍听似乎是拒绝意味很浓的话之后,杨铸脸上没有任何不悦,心里反而对这位只见过一次面的瘦老头更加高看了几分。
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这老头的欣赏,杨铸笑了笑:“严主任,上次时间紧,有许多事情来不及说清;我知道您肯定有许多疑惑放在心里”
“但我杨某人素来相信,事无不可与人言,有什么想问的事,你就一并问了吧,只要不涉及个人隐私,我一并给你解答的清清楚楚的。”
看见杨铸一副大敞门的模样,严主任也不藏着掖着:“好,杨小哥既然都这么说了,我也不来那些虚的,只要杨小哥认真回答我两个问题,不管成与不成,今天晚上我都给你个明确答复。”
“成,您问吧!”杨铸的表情开始认真起来。
“第一个问题,我想知道,杨小哥你刚进泉城汽水厂,却这么急着想拉着陈翔这么一伙人成立一家新的商贸公司,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严主任的表情有些严肃。
张铸笑了笑:“我知道您在想什么,但我想告诉您的是,虽然我杨某人不算什么正人君子,但凭着我这身本事,还用不着去做一只损公肥私的硕鼠。”
“我也不瞒您,之所以相中了陈大哥这伙人,打算拉着他们去成立一家新公司,是因为厂里面现在的经销制度和分销商资源存在着巨大的弊端,最多到下半年,厂里面在这一块肯定要做出巨大改革;而我打算遥控指挥一下,介时让陈大哥他们去做一做池塘里的那只鲶鱼。”
“当然,我向您保证,到时候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公公平平的市场竞争,而陈大哥他们也绝对不是一次性使用的道具。”
“只要他们努力,就能正大光明地赚上至少10年的大钱,还这不挺好一件事么?”
听到杨铸保证自己不会搞那些左手进右手出的事情,严主任微微松了口气,作为一名固执了半辈子的老党员,他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就是损公肥私,既然杨铸没这个打算,那这事就没什么可值得反对的了。
至于说让陈翔那小子去当鲶鱼……就冲着杨铸这次帮的忙,别说当鲶鱼了,就算真的去充当一次性使用道具又算得了什么?
“第二个问题,我想知道,你上次那个发财的提议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提你承诺的那30%的投资回报率,你就直接回答我,你设想的那些白糖批条怎么来?”严主任的眼睛死死盯着杨铸,只要他的神情有任何闪躲,立马就拍桌子走人。
杨铸耸耸肩:“这个问题要全面展开的话,那话题就长了,估计一晚上都不够聊的。”
“简单来说,就是我从数据上观察到,今年国际上的游资急剧增多,并且逐渐开始在各类大宗商品和战略物资领域坐庄,完全可以预测到的是,最近的大宗商品期货市场肯定会迎来一波巨大震动,而受此影响,咱们国家今年肯定有许多敏感商品和物资会迎来一波猛涨——而很不幸,白糖即是大宗商品,又是战略物资,这波震荡肯定跑不了。”
“所以我就想着,虽然国家有着充足的储备糖,作为用糖大户,泉城汽水厂这种国企肯定不会受到什么波及,可是市场上的一众糖果企业和食品企业不是这样啊,到时候常规市场上的白糖原料肯定有一段时间会出现非常紧缺的状况,只要我们有货源,哪怕价格高一点,那些生产企业还不得哭着喊着求我们把白糖卖给他们?”
“至于那些批条,您没猜错,的确是厂里面的;但是跟您想的不一样的是,这些批条,都是我拿功劳正大光明换回来的。嗯……有点类似于您年轻时候的工分。”
严主任眉头紧紧皱起,作为一名曾经的国企管理人员,他深知白糖的战略地位,也知道这种东西的批条意味着什么,就杨铸上次透露出来的意思,只要有足够的资金,他就可以在一两个月之内弄出更多的批条出来。
一个刚进厂的小小职工,如果中间没有老鼠在中饱私囊的话,凭什么敢放出大话,说自己能弄出更多的批条?
不过,就他刚才的观察而言,杨铸并没有说谎的迹象。
莫非面前这个年轻人的道行已经深到了连自己都看不出破绽的程度了?——实在有些无法接受杨铸凭本事拿到批条的严主任如此想到。
看了看这老头眼中那无法消散的疑云,杨铸叹了口气:“严主任,如果你稍微打听下的话,应该知道两个多月前的泉城汽水厂是一副什么光景吧?”
严主任点点头,泉城汽水厂在当地是个不大不小的奇迹,能够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从破产的边缘混到风生水起,他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不过,这又跟上面的话题有什么关系?
面对着严主任的疑惑,杨铸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就在两个半月前,我刚入职泉城汽水厂。所以……你知道哪些批条我是靠什么换回来的吧?”
严主任闻言,不可置信地张大了眼睛。
什么?
全场汽水厂走到今天这份上,是你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