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平辽东:战争的胜负,往往取决于意志力(1 / 1)

除了魏、蜀、吴三分天下外,当时的中国还有一股势力,即盘踞辽东的公孙渊。前面讲过,公孙渊一直想独立,想把三国棋盘变成四国棋盘。为了脱离魏帝国,他不惜向孙权低头,刚当上东吴皇帝的孙权毫不吝啬地封公孙渊为“燕王”。岂料公孙渊根本不是英雄之辈,他出尔反尔,杀死了吴国派来的特使,以此向魏明帝邀功。

公孙渊的政治立场就是没有立场,他之所以反复无常,究其原因,在于他看到了三国纷争的空子。魏国面临蜀、吴的两面进攻,诸葛亮不厌其烦地发动北伐,孙权也时不时踹上几脚,魏国哪有空闲来管辽东的事呢?至于吴国,公孙渊更不放在心上,相隔那么远,孙权想报复,也鞭长莫及。

魏明帝曹叡当然知道公孙渊就是个投机分子,是阴险狡诈的小人,不过收拾他的时机还未成熟,不如先用高官显爵稳住他。朝廷给公孙渊挂了个“大司马”头衔,封他为乐浪公——除了“王”之外,“公”是最高的爵位,连司马懿也只是“侯”。

诸葛亮去世后,蜀国连年的北伐中止了。几乎与此同时,一直被朝廷视为北疆大患的鲜卑首领轲比能被刺身亡。世界似乎在一夜之间变得安宁与平静,魏青龙四年(公元236年),一整年竟然不闻兵戈之声,史书上没留下哪怕一场小战斗的记录。

乱世的和平仅是一现的昙花,一场新的战争正在酝酿之中。

曹叡是个务实的皇帝,他不像诸葛亮那样迫不及待地要一统天下,而是稳扎稳打,各个击破。解决鲜卑后,他把目光锁定在辽东。公孙渊虽名义上归顺洛阳,实则自以为坐拥一个针插不入、水泼不进的独立王国,他甚至在言谈之中不时地讥讽皇帝。大家心里都明白,辽东与魏之间的矛盾,终究需要战争来解决。

公孙渊有什么资本跟魏国对抗呢?

他有三大资本:其一,公孙氏统治辽东,已历三代。从公元189年公孙度任辽东太守始,经公孙康到公孙渊,公孙氏经营辽东达半个世纪之久,统治可谓根深蒂固。其二,辽东地处蛮荒,是当时中国东北最偏远的一个郡,远征很困难。其三,辽东拥有颇为强大的武装力量,“控弦十万”“外抚戎夷、内修战射”,这是公孙渊妄自尊大的最大本钱。

为了平定辽东,魏明帝曹叡调荆州刺史毌丘俭任幽州刺史。毌丘俭到任后,领会圣意,便上书说:“陛下登基以来,尚没有可以载入史书的丰功伟绩。吴、蜀两国凭恃地形之险,短期内难以削平,不如先平定辽东。”

在当时魏国朝臣的眼里,辽东只是边隅之地,吴、蜀两国面积那么辽阔都还没平定,去解决这种小地方,真是主次不分。光禄大夫卫臻强烈反对,认为辽东早为战争做好了准备,毌丘俭孤军深入,难以取胜。曹叡不听,下诏命令毌丘俭率幽州兵团以及鲜卑、乌桓骑兵,进军辽东。

魏军杀到眼皮底下,原本就阳奉阴违的公孙渊毫不示弱,派军队在辽隧(今辽宁海城西)阻击毌丘俭。时值初秋,中国气候属于季风性气候,雨带正好北进到幽、辽一线,连续十余日的倾盆大雨导致辽河水位猛涨,给魏军的军事行动造成了极大的麻烦。眼看进攻受挫,大雨又令运输线中断,毌丘俭只得撤至右北平休整。

开弓没有回头箭。公孙渊与魏国一刀两断,他自立为燕王,年号绍汉,表明自己乃是大汉帝国之忠臣。他还接纳豪杰,拉拢了一批鲜卑部落酋豪,侵扰魏国北疆。

曹叡意识到自己低估了远征辽东的困难,这件事,还得请司马懿出马才行。由于蜀军北伐偃旗息鼓,司马懿坐镇长安无所事事,正好一纸诏令把他召回洛阳,皇帝交给他四万人马,让他讨伐自称燕王的公孙渊。

当时有官员认为,四万人马太多,军费难以支撑。有些看官可能会很奇怪,在历次战争中,魏军兵力超过四万并不少见,为什么偏偏这次军费紧张?原因是从洛阳到辽东行军路程超过四千里,耗时漫长,物资需求量大,相应地,军饷开支也大大增加。对此,皇帝指示说:“四千里外征伐,虽说要出奇制胜,也得靠实力,不应当斤斤计较军费开支。”

临行前,曹叡召大将军司马懿问话。

皇帝问:“公孙渊会采取什么方法应对进攻?”

司马懿答道:“公孙渊若是放弃老巢襄平(辽宁辽阳),这是上策;在辽东组织兵力抵御,是中策;若是坐守老巢,必定为我所生擒。”在司马懿看来,公孙渊就是跳梁小丑罢了,哪能当对手,逃跑算他识相,抗拒只有毁灭。

皇帝再问:“这三策里,他会选择哪一策?”

司马懿答道:“只有明智的人,才会审慎考察双方力量,作出必要的放弃。不过,公孙渊没有这种智慧,他认为我孤军深入,不能持久作战,定会先在辽水一线抵抗,然后退守襄平。”别看司马懿一直待在南线与西线,对北面的敌人公孙渊,他也是了如指掌。司马懿是心理战大师,他善于分析对手的心理,抓住其弱点,一击致命。譬如对付诸葛亮,他抓住诸葛亮因补给困难而急于速战的心理,坚壁清野,死活不战,把对方拖垮。

皇帝又问:“往返需要多久呢?”

司马懿估摸了一下,说:“进军一百天,进攻一百天,返回一百天,中间休息六十天,如此算来,一年就够了。”

当公孙渊听说司马懿领兵来伐,心里不由得慌了。以诸葛亮盖世无双的才华,举全蜀汉之精兵锐卒,都没法战胜司马懿。公孙渊比起诸葛亮来如何?辽东之土地、人口、资源与蜀国相比如何?辽东军队之素质、战斗力、战斗经验比起蜀军来如何?统统没得比!就单说武器这一项,蜀国有连弩,辽东有什么呢?

怎么办?找蜀汉帮忙?不可能,隔太远了,就算蜀汉想帮,也帮不上。唯一能帮忙的只有东吴。只是——公孙渊有点后悔了,后悔自己当初杀了孙权的使者,并砍下使者的脑袋送到洛阳,还把东吴的一万名海军战士全部扣留在辽东。现在情形危急,孙权能帮忙吗?

“呸——”孙权看到公孙渊派来的使臣,不由得怒从心起,命士兵将辽东使臣拖出大殿砍了。眼看使臣的人头就要落地,只听得堂下有人喊了一声:“不可!”

孙权定睛一看,喊话的人名唤羊道,便问:“为何不可?”

羊道回答说:“陛下杀了使臣,不过是为了发泄怒气罢了,却会丢掉称霸的机会。依微臣之见,不如对他客气些,派军队前往辽东,伺机而动。要是魏国出兵没打赢,公孙渊就得感谢我们不远千里前往增援,到时万里之外的蛮夷,都会知晓我东吴的信义;要是双方打得难解难分,我们就趁机扫**边陲郡县,抢掠财富与百姓,用船满载而归。这也算是老天爷对他们的惩罚,我们也可以一雪往日之耻辱。”

厚黑,真够厚黑。

公孙渊不是来求援兵吗?那咱们就去,不是去打仗,而是去摇旗呐喊,壮壮声势。打得赢,我们有救援之功;打不赢,我正好背后插刀,劫掠一空后扬帆而去,不亦快哉!听羊道这么一说,孙权眉开眼笑,连声说:“好极了!”

辽东使臣捡回了一条命,孙权安慰他说:“你先回去,跟燕王说,老哥我定会与他休戚与共。”使臣临行前,孙权又交代了一句:“司马懿很厉害,所向无敌,我深为老弟担心。”使臣见孙权老哥长、老弟短的称呼,感动得不得了,自以为不辱使命,遂谢恩而去。

魏国情报机构侦察到东吴有异动,汇报给了朝廷。魏明帝曹叡问护军将军蒋济:“孙权会不会援助辽东?”

蒋济说:“孙权知道我们有备而来,难以从中渔利。如果想深入作战,则力所不能及;倘若只是小打小闹,只会徒劳无功。依现在这种情况,就算是孙权的儿子、兄弟,他也未必会援救,更何况是曾羞辱过他的人。有传言说东吴要出兵救辽东,这只是骗骗使节,迷惑吓唬我们的。他的目的不是救辽东,而是心怀侥幸,一旦我们无法攻克辽东,公孙渊就得臣服于他。辽东的港口沓渚离公孙渊的老巢襄平有一定距离,若我们进攻受阻,不能速战速决,孙权或许会见机行事,轻兵突袭,这是很难说的。”

这个判断是比较准确的,孙权派水师到辽东,有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绝不是助人为乐。事实上,东吴海军直到公孙渊败亡后,才姗姗来迟地出现在辽东,这一点后文再细说。

转眼已是农历六月(公元238年),经过数月行军,司马懿的远征军已进抵辽东。

面对汹汹来犯之敌,公孙渊果然采用硬拼的办法,派大将军卑衍、杨祚率步骑兵数万人在辽隧阻击司马懿。卑衍心知司马懿厉害,不敢小觑,广筑墙、深挖沟,构建了一条长达二十多里的防御工事。

战争经验老到的魏国将军们对辽东兵抱有轻视之心,大家纷纷请战。司马懿没有批准,他分析说:“敌人采取坚壁清野的战术,打算拖垮我军,倘若进攻,正中他们下怀。敌人的主力部队差不多都在这儿,老巢必然空虚,我们兵锋直指襄平,定可大破之。”

硬碰硬有什么意思呢?避实击虚才是高明的谋略。

襄平城在北面,司马懿故意分出一部分兵力,佯装成主力南下,旌旗猎猎,鼓声隆隆。在战场上,高明的将领经常以欺骗的手段调动敌人。与司马懿相比,卑衍弱爆了,他一见魏军南下,赶忙发兵阻截。岂料醉翁之意不在酒,司马懿的精锐主力悄悄渡过辽河,向北推进,直逼襄平。

我们不能不佩服司马懿高超的谋略,公孙渊的计划是以辽隧为防线,坚决阻止魏军深入,然而,司马懿略施小计,就轻而易举地将坚固的辽隧工事抛在身后。卑衍发现自己上当受骗,心中大骇,情知襄平危险,赶忙撤兵,奔回都城。这时司马懿已率军进抵襄平西南的首山,公孙渊心慌了,把希望寄托在卑衍身上。卑衍有数万人马,从兵力上说,不比司马懿少,只是战斗力着实无法恭维。司马懿先声夺人,进击卑衍,大破辽东兵团,兵临燕都襄平城下。

司马懿曾对明帝曹叡说,公孙渊最好的计策就是放弃襄平。公孙氏三世经营辽东,根基颇深,倘若化整为零,依靠辽东人民,跟司马懿打游击,长期抗战,司马懿将很难扫灭辽东。只是一个幻想称王称霸的人,怎么舍得放弃王宫奢华的生活呢?公孙渊抱着侥幸的心理,死守襄平,还时不时向远处眺望,看看孙权的援军会不会从天而降。

又是七月,又是初秋,又是雨季。

司马懿遇到了与毌丘俭同样的难题,甚至更难。这年的雨季比往年更长,一下便是一个月,辽河水位暴涨。

雨季刚到来时,魏军上下还很高兴,因为河流水位上升,令运输船只可以畅通无阻地把粮食物资运抵襄平城下,省去了陆上转输的麻烦。然而,随着暴雨的持续,急躁的情绪开始在部队中蔓延。魏国兵营都泡在水里,水深达数尺,帐篷都浸在水中,睡觉都困难,病倒的人不在少数。将士们忍无可忍,纷纷提议把营垒转移到高地。

司马懿的答复是:“有敢说移营者斩!”

都督令史张静自个儿把帐篷搭到较为干燥的高地,司马懿毫不客气,抓起来就斩首。血淋淋的人头一挂起来,谁也不敢再吭声了。

战争的胜负,往往取决于意志力,谁能坚持,谁获胜的机会就更大。司马懿巧施妙计,才能如此迅速地兵临城下,若因兵营泡水就移师高地,等于放弃了之前的成果。敌人可能会抓住机会,趁魏军移营时反击;也可能利用这一时机,在城外构筑防御工事。一旦放弃,就会前功尽弃。所以,再苦再累,也得坚持到底。

由于从城门到魏军兵营之间积水很深,魏国士兵难以过去,故而襄平城里的百姓照常出城打柴放牧。魏国将军们一瞧,嘿,你们还这么有闲情,便向主帅司马懿请缨,要蹚水把这些牧民樵夫生擒过来。不过,这个请求没能得到司马懿的同意。

魏军将士都想及早发动进攻,抓些樵夫牧民,总比天天泡在水里好吧。军司马陈珪委婉地问司马懿:“以前攻打上庸,我军兵分八路,昼夜前行,只用半个月的时间就拔取坚固城堡,斩杀孟达。这次我们远道而来,跋山涉水,按理说应该速战速决,为何却行动迟缓,我着实想不通。”

司马懿解释说:“当时孟达的军队少,粮食却可支撑一年,我军兵力是孟达的四倍,粮食不能支撑一个月,怎能不速战速决呢?以四打一,就算取胜要损失一半兵力,也必须打,这是因为粮食少,不得不如此。如今敌众我寡,敌饥我饱,加上雨水这么大,军队施展不开来,就算想速战速决,也没办法。自出兵以来,我只担心敌人逃跑,不担心他们进攻。现在敌人的粮食快耗光了,我们还没能完成合围,要是出兵掠夺他们的牛马,俘获樵夫牧民,只会逼他们逃跑。兵者,诡道也,要善于随机应变。敌人仗着人多势众,又有大雨迟滞我们的行动,故而虽饥饿窘迫,还在负隅顽抗。我们就应该装出很无能的样子,让他们放松警惕,若只贪图些小利,把他们吓跑,这不是良策。”

幽州刺史毌丘俭第一次讨伐辽东时,就是遇大雨而不得不退兵。公孙渊再次把希望寄托在“神雨”上,就像后来日本人靠着“神风”阻挡住元军的进攻。

从兵力上说,公孙渊比司马懿要多。司马懿从洛阳带来四万人,加上幽州刺史毌丘俭所部兵马,大约有五万人。而辽东有兵力十万,绝大多数用于守卫首都,加上城里的百姓,襄平城的人口可不少。在三国时,辽东是一个比较荒凉的地方,农业生产水平远不及中原,因此首都储备的粮食是有限的。这种情况不适于坚守城池,长期抗战。司马懿不准出兵抓牧民樵夫,就是营造魏军萎靡不振、无心恋战的假象。这么一来,公孙渊越发相信魏国的第二次北伐将与上次一样,无功而返。

能而示之不能,司马懿这只狡猾的老狐狸,深得《孙子兵法》之精髓,用兵虚虚实实,云遮雾罩。以诸葛亮之小心谨慎,都不能不防着司马懿,至于公孙渊这种智力平平的人,一旦失去警戒心,只能沦为掉进陷阱里的猎物。

不仅公孙渊认为司马懿会因天气原因而撤兵,在洛阳,朝臣们也纷纷上书皇帝,认为进攻受阻,不如退兵。曹叡是个意志坚定的皇帝,他毫不含糊地说:“司马懿临危制变,擒住公孙渊指日可待。”从把握战局的能力看,曹叡比孙权要强。

经过一个月漫长的等待,司马懿终于迎来雨霁日出的时候。

魏军很快实现了对襄平城的合围,接下来便是轮番猛攻。司马懿的攻城战术,与诸葛亮攻陈仓颇为类似,采取上、中、下三路进攻。下路就是挖地道,从城外挖到城内;中路就是采用冲车,撞击城墙;上路就是堆土丘、架云梯,梯子一端的钩子钩住城堞,士兵攀登而上,同时箭矢、石块齐发以为掩护。

公孙渊兵力虽多,却没有像郝昭这样的防御战大师。更要命的是,城池被围后,襄平城的粮食供应不上,大批百姓饿死,为了生存,不少人开始吃人肉,城内白骨相望,实为人间地狱。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饥饿蔓延到军队,士兵开始哗变,将军杨祚打开城门,向司马懿请降。

公孙渊知道守不住了,想投降,又想顾全面子,便派相国王建、御史大夫柳甫出城见司马懿。王建、柳甫说:“只要贵军解围退兵,我君臣定当五花大绑前来投降。”司马懿冷笑,尔等已是瓮中之鳖、案上鱼肉,还侈谈什么条件,不容分说,当即下令将两人押出帐外,砍掉脑袋。

杀了两名大臣后,司马懿给公孙渊下了最后通牒:“我乃是天子任命的上公,王建等人居然要求老夫解围退避三舍,懂不懂礼法?这两个老家伙传达的话不靠谱,已经被我砍了。你若还要投降,派个年轻点的、脑袋瓜清楚点的人来。”

两颗脑袋与一封信同时送到公孙渊手中,公孙渊胆战心惊,手都发抖了。没办法,他只得再派侍中卫演前去魏营,告诉司马懿:“我们愿意送上人质,您定个日期。”司马懿又是一阵冷笑,以征服者的傲慢对卫演说:“军事要点有五个:第一,能战则战;第二,不能战则守;第三,不能守则走;第四,不能走则降;第五,不能降则死。你主子不肯自绑出降,就是决心一死,既然如此,不必送人质了。”

要投降又想保住面子,司马懿看不起这种人。要降就降,别婆婆妈妈的。

公孙渊是死要面子。死要面子好不好呢?我们必须说,这也是一种自尊。我当过燕王,我要保持王者的尊严。你不让我体面地投降,我宁可选择死。从这点看,公孙渊还算有点骨气,他选择顽抗到底。

城池终于陷落,公孙渊带着他的儿子公孙脩以及数百名骑兵,从东南方向突围而出。司马懿马上派大军紧紧追赶公孙渊,终于在梁水河畔追上,斩杀公孙渊父子。在公孙氏统治辽东半个世纪后,这个独立王国终于寿终正寝,未能上演一出“四国军棋”的好戏。

襄平城破后,司马懿大开杀戒,屠戮了七千多人,其中既有伪燕国官员、士兵,也包括一些老百姓。伪燕国所据有的四郡之地(辽东、带方、乐浪、玄菟)全部平定,成为曹魏帝国朝廷直接管辖的郡。

这里我们似乎遗漏了一件事:孙权不是要派兵去辽东吗?人呢?

公孙渊是公元238年农历八月败亡的,孙权的东吴海军出现在辽东海岸时,已是次年的四月,距公孙渊之死已过了八个月。东吴海军的指挥官,就是当初向孙权献妙计的羊道,他被任命为督军使者。这次袭击可以说是出人意料,谁能想到千里之外的吴军会突然杀到?辽东魏国守军被打得措手不及,仓皇而逃。羊道不是说过吗,这次来是要报复的,他大肆洗掠沿海郡县,搜刮了许多财物,俘虏了许多百姓,满载而归。

东吴海军是什么时候出发北上的呢?史书没有详细写,一般认为是辽东战争结束后才出发的。不过,这个结论经不起推敲。

要知道孙权出兵辽东是有两个目的:其一,假如魏军失败,就趁机逼公孙渊臣服,把吴国势力扩张到辽东,这样可以从南、北两面同时发动对魏国的战争;其二,假如公孙渊失败,就洗劫一番,以报使者被杀、士兵被羁之仇。

应该说,前一个目的关系到国家的战略,是比较重要的,后一个目的只是顺手牵羊。倘若吴国水师不远千里出征就是为了抢东西,那完全是得不偿失。远征要耗费多少军费,在海上会损失多少船只,况且辽东荒远,根本不是富有之乡。

还有一个证据,指挥远征的羊道挂职是“督军使者”,从“使者”二字,可以看出他是带有外交使命的。要是舰队出发时,公孙渊已经挂了,燕国灭亡了,使者还有什么用呢?

要是我的推论成立,孙权派出这支舰队的时间,是在司马懿攻伐辽东期间。舰队在海上至少航行了八个月才抵达辽东。有的读者可能会问,从东吴到辽东,需要航行那么久吗?我想是可能的。从中国海战相关的资料可以看出,海上进军比陆上要复杂许多,到了明朝晚期,海上行军花费数月仍是常见的,何况是早上一千多年的三国时代。

孙权最终未能实现吞并辽东的梦想,近水楼台先得月,曹叡抢先一步,彻底完成了北方的统一。自从曹叡继位以来,魏国在南线、西线战争中采取守势,击退诸葛亮、孙权的多次进攻;在北线遏制鲜卑并除掉轲比能;最大的胜利则来自东线,魏国击破公孙渊,终结了公孙氏割据辽东五十年的历史。

然而,就在公孙渊败亡后不久,年仅三十六岁的魏明帝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给魏国的前途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