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明不知道自己怎么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去，奶奶已经安详地躺在病床上。

紧接着就是她妈妈赶来匍匐在病床上嚎啕大哭。

苏南星的眼泪不知不觉掉下来。

她听见苏景明带着哭腔沙哑的声音，“奶奶什么话也没有留就走了。”

甚至都没有再睁眼看一下他们。

苏南星胸口堵堵的，意外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就像她以为时间还多，奶奶的身体还好，等到她到京市上学还能再陪老人家一段时间。

没想到……

凌晨五点，到了苏家老宅。

再次走进去，大厅已经变了一个样子，原本的沙发茶几和大家家具都不见了。

一进门就看见原本的大厅空旷了不少，摆了许多菊花盆栽，大伯和大伯母两个人站在餐桌的左边，两个人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

两个人在说些什么，大伯母哭得很伤心，几乎都要站不住，大伯扶着她的肩膀。

看见他们一行人进来，大伯和大伯母走过来，大伯母伤心欲绝，大伯眼里泛着泪花，“先去换衣服吧，”然后对苏冬凌和苏南星说，“你爸他们和棠棠他们还没有来。”

苏南星和苏冬凌点点头，两个人换上准备好的衣服，互相给对方的手臂上戴上黑色的薄纱。

再次下楼，五个人坐在餐桌边，大伯母神情怏怏，“景明说你们还没有吃饭，先吃一点吧。”

几个人无声地吃着饭，悲伤的气息笼罩着他们。

大伯轻声说起后续事项的安排，“今天下午火化，冬凌到时候你和景明一起。”

苏伯父的意思不言而喻，苏冬凌仅犹豫了一秒就点头。

吃完饭，大伯母带着苏南星上楼，“一晚上没睡，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苏南星脸色略微苍白，她摇摇头，“在飞机上睡了一会儿，我不困。”

苏南星跟着大伯母去了奶奶的房间。

大伯母拉着她的手，亲切地说，“别紧张，你奶奶还有些东西留给你们兄妹俩。”

大伯母率先走进房间，“昨天回来整理遗物的时候发现的，你奶奶她呀，给每个人留了一封信。”

大伯母眼角眉梢都是温柔，“景明的我已经给他了，还有你和你哥哥的。”

她从柜子里拿出一盒红丝绒盒子，“信你就收好了。”

“还有一些东西，是她补贴你们兄妹的。”

大伯母拿出两份合同，“你爸当初走得决绝，公司的股份都没要，现在就给你们兄妹俩了。”

红丝绒盒子里还有几个小盒子，大伯母神情温柔地一一抚过，“奶奶不放心你爸，给你攒了一些压箱底的首饰，还有东陵的，以后就给媳妇儿用。”

苏南星错愕不已，嘴唇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

很久之后她掩面哭泣，“伯母，您能给我说说我爸当初为什么要和家里断绝关系吗？”

她发现了一份迟来的爱。

她无法现象当初爸爸出走，奶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给她和哥哥攒首饰。

大伯母心疼地抱着她，“老一辈的事情你们小辈就别管了，当初大家都有错。”

哭了很久，苏南星抱着这个大盒子走到自己的房间。

这里的一切还和以前一样。

爸妈在这里的房间这么多年一直都保留着，哥哥以前的房间也在，甚至她以前没有回来也安排妥当。

可惜的是她爸爸再也没有回来住过。

苏冬凌揉着眉心走进来，“等会儿我们要去医院，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我不困，“苏南星坐在床上，仰着头看着苏冬凌，“哥，奶奶给我们留了东西。”

苏南星把大伯母给她讲的东西给苏冬凌也讲了一遍。

苏冬凌听了沉默了很久。

“哥，你还好吧。”苏南星轻轻推了一下苏冬凌，他像是陷入沉思一样。

“我没事，东西收好吧，”苏冬凌多加了一句，“别让妈妈看见。”

“为什么？”苏南星疑惑不解。

苏冬凌只是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走吧，我们该去医院了。”

苏景明和苏冬凌两个人开了两辆车去医院。

苏冬凌的车上只坐了苏南星一个人。

明明凌晨还下着雨，现在雨却停了。

空气格外清新自然。

苏南星想起了一直被忽略的事情，“哥，你给爸妈打电话了吗？”

“你上去的时候刚打通，他们下午会赶过来。棠棠他们现在在去医院的路上。”

今天早晨的京市格外堵车，两个小时的车程苏南星觉得很漫长。

他们到医院的时候棠棠已经过来了。

姑父和姑妈已经哭过一遍了。

棠棠红着眼一把抱住她，两个人抱着苏南星也忍不住流泪。

几个大人在商量事情，她和棠棠被赶到医院旁边的便利店。

苏南星一身黑色衣服，手臂上别着的东西让人无法忽略，便利店的小姐姐还多给了她一杯牛奶。

苏南星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谢谢！”睫毛上还挂着未擦干的泪珠，这个笑容一定很难看。

两个人坐在便利店的桌子上，透过玻璃门可以看见医院外面蹲着很多风餐露宿的人，他们有的脸上的表情已经麻木了，有的还抱有希望啃着大白馒头。

“你昨天到的？”

苏南星喝了一口热牛奶，“今天凌晨。”

棠棠情绪低落，“我们也是一夜没睡，我妈昨天哭晕过去好几趟。”

棠棠很后悔，“星儿，如果我过年没有去补课就好了，就能多陪陪奶奶。”

谁都没有想到离别这么快就来了。

苏南星百感交集，“棠棠，奶奶给你留了信。”

“给我吗？”

苏南星点点头，“大伯母说奶奶过年后腿脚不便，整天就呆在房间里写写画画……”

说着说着苏南星哽咽起来，“等回了老宅再给你吧。”

脸上无声地留下两行清泪，苏南星用手轻轻擦掉眼泪。

玻璃窗外不远处的一个中年男子蹲在地上抱头痛哭，周围的一圈人淡淡地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这里是医院，每天有无数人的生命被抢救回来，每天也有无数人在这里失去。绝望的稻草不知道哪一天就压到身上，在此之前你只能抱着希望一点一点往前走。

棠棠也看见了，她难过地低下头，她感觉到一种无法言说的难过，眼泪会自己从眼睛里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