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星的爸妈一直没有下手术台。

半夜手术室的灯灭了，原本伤心，困倦的一大家子一下子回神。

“医生我妈怎么样？”苏家大伯踉踉跄跄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苏南星见大伯头一次这么失态。

医生的声音平静无比，“命保住了，还要转入重症监护室观察一段时间，家属去缴费吧。”

苏景明拍拍大伯的手臂，“我去。”

医生已经走远，苏冬凌赶紧追上去询问。

一群人跟着护士来到重症监护室。

“每天下午三点探视，一天两个人，提前消毒穿无菌服。”

护士交代完就走了。

奶奶带着氧气罩虚弱地躺在病床上。

好歹松了一口气，放下半颗心。

苏南星在病房外接到爸爸的电话，“喂——”她的声音颤抖不已，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害怕的。

“星儿，你哥哥打电话干什么？怎么不接电话了？”

苏爸爸下完手术台手机上几十个苏冬凌的未接电话，拨回去好久没有人接通，无奈打了苏南星的电话。

没想到凌晨两点苏南星接了电话。

苏南星走到走廊尽头，压低声音，“爸，奶奶摔倒了，情况很不好，你快来京市。”

“什么？”苏爸爸那边似乎有什么撞倒的声音。

“爸，你尽快来回来。”

苏爸爸咋一听消息也懵了，“现在情况怎么样？”

苏南星看着住院部灯火通明的大楼，眼睛酸涩难受，“刚手术完，还没有脱离危险期。”

京市的风雪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苏南星从窗户看见路上行人寥寥无几，雪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不知道飞机还能正常降落吗。

苏爸爸连忙答应，“好，我尽快带着你妈妈回去。”

苏南星打完电话回到病房前苏冬凌已经从医生那里回来了。

苏冬凌神情从未有过的严肃，“奶奶最大的问题是年纪大了，身体机能退化，很多药也不能用，而且摔倒的时候磕到了头部，脑子里有血块，医生也不敢轻举妄动。”

大伯母捂着脸小声地啜泣，苏元若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

苏景明沉思了一会儿，你们先回去吧，今天我先在这里守着，别奶奶没有好，你们的身体先垮了。”

苏冬凌，“我也留下来。”

大伯父点点头，“这几天大家辛苦了。”

大伯父扶着大伯母，苏元若和大伯父在说什么。

苏南星和棠棠落到最后。

棠棠心里很乱，“外婆会好吗？”

苏南星也不知道，医院她去过很多次，这还是第一次作为家属来。

以往见到的人生百态似乎能理解了，她心情复杂，“我不知道。”

棠棠的声音带着哭腔，“外婆躺在重症室里是不是不能出来了。”

苏南星抬头看看天上落下的雪花，会想起哥哥先前说过的话，“如果半个月奶奶能醒来，会好起来的。”

五个人上了车一时无言，苏大伯沉默地开车。

苏南星口袋里的电话突兀地响起来。

是苏爸爸。

“爸爸。”

苏爸爸打完电话就订了机票，可惜京市天气不好，临近过年只有下午的机票了。

苏爸爸叹气无奈，“星儿，我和你妈妈要下午五点到。”

苏南星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看着往后疾驰的街道，垂着眸子，“你们打算看一眼就走吗？”

苏爸爸沉默不语。

苏南星心里有了答案，“临近过年也不能请假吗？”

苏爸爸心里苦涩，他也有他的难处，“已经约了好几台手术，推不掉了。”

苏南星像是早就知道这个回答，“有时候我在想你们学医救治了无数人，可是自己的家人呢？”

孙南星沉默了一会儿，鼓起勇气，“爸，如果妈妈不愿意回来，就别回来了，你作为儿子，我希望你能回来，不要留遗憾。”

苏爸爸震惊不已，同一车的四个人也震惊不已。

苏南星忽视了姑妈苏元若灼热的视线，“爸，未来有一天你或者妈妈躺在icu，如果我和哥哥用工作忙推辞不回去，你们会怎么想？”

苏爸爸嗓子发干，“南星……”

苏南星，“我不想知道你们以前有什么矛盾，但现在是你为人子女必须要做的事情。”

因为奶奶情况很不好。

因为生命很脆弱。

如果最后一刻他们没有见面，苏南星不知道他爸爸会不会有遗憾，但是奶奶肯定有。

打完电话大伯母怕苏南星多想温柔体贴地询问，“南星，你没事儿吧。”

车里漆黑一团，隐隐约约见到人影的轮廓，苏南星靠在窗户上，“大伯母，我还好我只是在想我妈妈和奶奶以前发生的事情。”

一车人除了她和棠棠，大家都知道，可是默契的没有开口。

回到苏家老宅已经凌晨四点了。

苏南星还住在上次的房间，还好房间里的东西都在，苏南星挑了睡衣洗完澡坐在床上呢，翻开手机。

江煜月给她发了无数条消息，都是问她怎么样的。

苏南星保了平安。

江煜月的视频电话下一秒就拨过来了。

苏南星看见江煜月熟悉的脸，眼圈移一下子红了。

江煜月穿着黑白相间的厚睡衣，眼镜下耷精神不济的样子，“你奶奶还好吗？”

苏南星摇摇头，“不算好…你没有睡吗？”

江煜月懒洋洋地说，“睡了，就是一个小时定了一个闹钟。”

苏南星又惊讶又感动，“谢谢！”

江煜月打了个哈欠，“每年过年我们没有好好说过话。”

去你也是。

苏南星愣了一下，也想起了去年这个时候，还在补习的事情。

一年过得太快了。

“江煜月，京市又下雪了。”

江煜月看屏幕里的苏南星情绪不太好，想多说话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可惜今年榆市没有下雪。”

苏南星扯了扯嘴角，发现自己在医院哭久了脸都僵硬了，扯一扯嘴角就疼，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

苏南星的哭不是号啕大哭，色是而是咬着唇无声哭泣，眼泪大颗大颗从眼睛里争先恐后地落下来。

江煜月一下子慌乱，眼神带着心疼，“你怎么了？别哭啊。”

苏南星哭得很压抑，不是在家她不敢哭出声，只能忍着声音，江煜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想抱抱她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