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扎!”
她连忙跟上护士们,一路到达了病房。
因为她是安和医院的员工,所以并不需要缴纳医疗费,但她身上的伤实在太多太重,护士交代了很多注意事项才离开。
钟雪坐在病床边,眼眶都红了。
几分钟后,依扎醒了,她的眼睛肿得不行,只睁开了一条缝。
看到钟雪,她强行扯出一抹笑容,嗓音虚弱沙哑。
“怎么又麻烦到你了……”
钟雪握住她的手,满脸的心疼。
“发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如果今天我没接到电话,你是不是要一直被他打?”
依扎笑了,满布疮痍的脸上,只有那双眼睛闪着亮亮的光。
她说:“小雪,我能离婚了。”
钟雪愣了一下:“什么?”
依扎伸出青紫遍布的手臂,从床头拿起手机,塞进她的手里。
“这里有他打我的所有监控视频,家暴过程,再加上伤情鉴定证据,我终于可以起诉离婚了。”
钟雪怔住了。
望着手机里她调出来的那些惨不忍睹的画面,好半晌才开了口。
“你是故意被打,然后装上监控拍了视频吗?”
“嗯。”
“你怎么这么傻?”钟雪心痛破防。
依扎又浅浅地笑:“我读书少,不聪明,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可上个月发了工资,婆家就让我打一万块钱,我没有钱,就只好想办法离婚脱困。”
依扎看着她,说:“小雪,网络真是个好东西,我在上面学到了如何保留证据,如何起诉离婚,如何拿到孩子的抚养权,如何分到最大的婚内财产,我很想离婚,所以我就这样做了。”
她笑得有些憨。
“我不聪明,但我也想靠自己活成想要的样子,小雪,你别为我难过,至少我以后自由了。”
钟雪的眼泪就这样掉了下来。
既高兴,又难过,又自责。
她吸了吸鼻子,冷静下来说:“你好好养伤,我会替你找最好的离婚律师。”
“我已经找好了。”
依扎说:“你能把我接出草原,带我见识外面的世界,给了我活下去的希望和保障,我已经很感谢了,后面的路,就让我自己走吧,反正什么都不用你操心。”
钟雪没想到短短一段时间,她改变的这么多。
有了主意,有了想法,不再是那个迷茫无措的女人了。
甚至连未来都被她计划的井井有条。
钟雪问:“那宝宝呢,她在哪里?”
依扎说:“我不愿意让她看到这种血腥场面,昨天就把她托付给幼儿班的老师了,这段时间会有人替我照顾她,等我办完了离婚手续,再把渣男送进监狱,就带着宝宝租个房子好好生活。”
“好。”钟雪说,“我会在你的身后支持你。”
依扎望着她,眼睛笑眯眯的,笑着笑着,有泪水从眼角滑下去。
她望着天花板,头顶的白炽灯落进她眼睛里,亮亮的,永远不灭。
像光,像希望。
钟雪陪了她好久,直到依扎疲惫地睡了过去,她才吩咐好护士定时照顾,然后离开病房。
回到公寓时,已经快十二点了。
好在陆知白人缘不错,她和陈焰都没空的情况下,陈让过来喂了狗。
钟雪匆匆洗了个澡,就躺上床睡觉。
脑子里一团凌乱,她其实睡不着。
最近的事情发生的太多了,跌宕起伏,虚虚实实,让她感觉缥缈。
钟雪低头,把手覆盖在肚子上,摸到那一圈微微隆起的地方,心里的某处才渐渐软下去。
“宝宝,对不起,妈妈太忙了。”她低低地说,嗓音很温柔,“但你要强壮健康哦。”
夜色安静,并没有什么回应。
但钟雪摸着小腹,一颗心莫名的安定下来。
她闭上眼睛,强行让自己入睡。
保持体力,养好精神,才能面对命运里的一切逆境。
……
医院病房。
仪器声“滴滴”响个不停,整个二十层都陷入紧张匆促的的氛围中。
陆知白躺在病床上,病服的扣子解开,露出胸前的心电图装置。
他戴着氧气,胸膛起伏,一呼一吸都极为困难。
耳边是医生低低的话语:“濒临窒息,肺部白化,内脏有衰竭迹象……”
韩深穿着防护服,焦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那你们倒是想办法救命啊,你们不是最厉害的专家吗,这么久了还没研究出办法来,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医生们也很为难。
如果每一项重病都那么好治,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因为癌症去世了。
陆知白凭着仅剩的一点理智,朝韩深动了动手指。
韩深见状,马上把耳朵移过去。
“陆总,怎么了?”
陆知白的声音低,却清晰:“别告诉她。”
韩深立刻就懂了,连忙点点头。
“您放心,我不会告诉钟小姐的,但您一定要撑住,不要睡过去,她要是知道你又骗她,会生气的。”
“她现在怀着孕,不能生气呢。”
陆知白努力呼吸,意识一点一点的模糊,他似乎能感知到体内那股生命,像长河一样在流逝。
他想抓,却抓不住。
意识快要消散时,他艰难开口,对韩深说:
“给我找个律师,我要……立遗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