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可以随便让她转院？”

沙发上的人挑了挑眉毛，满脸不悦。汐容意识到自己的急躁。

“对不起，我....我说话有些慌张。”

汐容喘了口气，刚才，过快的奔跑速度，让她有些喘不上气来。

“外婆她，这几年外婆的情况好转了许多，若是在那家医院继续治疗下去，说不定会....”

“说不定？你这句说不定，知道代价多大吗？”

见到汐容服软，舅妈抓住这个机会，态度狂妄了起来。

“你知道，在那家医院治疗，要花费多少钱吗？你舅舅的车还是旧的，为了给你外婆看病，已经好几年没有换了。”

“可如果外婆她痊愈了，以后负担也会变小的。”

“不过是个风年残烛的老太婆，说不定刚刚治好精神病，出院后又老年痴呆了或者是心脏病复发了。”

一旁观战的燕燕抱着胳膊，轻蔑道。舅妈非常满意自己女儿的伶牙俐齿。

“没错，汐容，你外婆的病有多重，这一点你不是不清楚。那些医生的方案都是骗人的。反正也是养老，与其把钱送给庸医开没用的药，不如到闲散的地方好好吃喝，养养身体为重。我们也不是不管她啊。”

可这是你们，当初和外公的条件。

汐容咬住了嘴唇。

外公之所以放心将钱财交给你们，就是因为你们保证过，要好好照顾外婆的。

虽然知道人情淡薄，可是......

看着舅妈的态度，她知道如今并不是硬碰硬的时机，见到外婆才是最重要的。

“那舅妈，可以告诉我，外婆现在居住的医院吗？”

客厅中央，舅妈抱着胳膊，从茶几上拿出便利条，不耐烦地将地址写下，末了扔给汐容。

汐容外婆的情况有所好转，她在一个月前就知道了。

正是因为如此，才要尽快将她转到其他的医院。

当初，随着这个搭不着边的远房亲戚转来的，还有一笔可观的钱。里面自然包含了汐容外婆的医疗费。

仿佛天降的馅饼。

因为那笔钱，他们杜家才能发达。但其中，给了汐容和她外婆的有多少，自然只有舅妈自己清楚。

若是那个老太婆病好了，免不了要搬回来，让丈夫伺候太爷一样照顾。

与其这样，还不如别让她好，花些散钱在差不多的医院呆着，省得老太婆出来后，对那笔钱指手画脚。

这是舅妈的打算。即便已经富裕，她也不准备将这笔钱送给外人。

拿到纸条，汐容没有耽误，迅速转身，朝着新医院赶去。女人扯了扯披肩，望着绝尘而去的身影，笑容浮现在嘴角。

和她斗，还早着呢。

上午的时间已经过去，为了能够尽早去看望外婆，汐容用了她最大的速度。

马路边，白色的杨絮在缓缓飘散，汐容心中一惊。杨絮怎么会如此多。

汐容的外婆病情不稳定，发病的因素复杂。而在其中，杨絮一直是个无法消除的因素。无论是有多么好的心情，药物对她已经造成多大的治疗效果。只要无意间接触到了这个，外婆会陷入可怕的发疯状态。

医生说，可能和外婆人生中经历的某件事情有关。

每每看到外婆的这个状态，汐容害怕到了极点，也心疼到了极点。唯一清楚的，是她再也不想看到第二次。因此当初才苦苦哀求舅舅，换了家价格虽贵，但却远离这种绿化树木的医院。

杨絮飘荡的季节，就成了每年汐容最为担心的季节。好在原先的医院在城市的偏僻地区，那里有自己的绿化带，为了避免病人过敏，并没有种杨树。这也是除了里面的医生技术高明，汐容选择让外婆居住的最重要原因。

一个季度的发作，可不是闹着玩的。说不定命都很有可能在癫狂中死去。

原来所在的医院很安全，但每年到了这个季节。汐容还是会从公司请假，赶来陪伴外婆。

离去的时候，还会再三告诫护士，十天之内不能随便打开窗户。防止飘荡的白*因，让外婆瘦弱的身体和脆弱的心，再次陷入癫狂的折磨。

可如今.....

坐在出租车里，汐容看着满天飘荡的杨絮。心中仿佛冰冷的雪，连司机都忍不住埋怨起这个季节的特定产物。

舅妈这么做，哪里是不想在外婆身上花费钱财了，简直就像是....童年中，一幕幕心凉的场景从脑海中划过。

医院到了，汐容慌慌忙忙下了出租车。

石头雕像上落了满满的白色杨絮，风儿一吹，就朝着汐容袭击而去，这是医院大门的场景。她连忙拍了拍肩膀，防止这些恶魔般的种子落到身上。

将自己从头到脚打扫了个遍后，汐容来到了接待处。

这里是封闭式的疗养中心，家属探望需要事先登记。汐容报上了名字，在护士的带领下，来到住院区。看着仿佛是身处监狱般，透过栅栏望着窗外的病人，汐容心中越来越凉。

行走在住院区的走廊，墙壁上耷拉着脱落的漆。周围是浓郁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在略微潮湿的走廊蔓延。仿佛是将居住在这里的人，全部都沾染上病态的气息。

护士戴着厚厚的口罩，或许是慌乱，或许是平日里的不检点，帽子歪歪斜斜地顶在脑门上。和这家医院的气质一样，让人无法对它产生信任。

和先前的医院，实在相差太远了。

“探视的时间不要延迟了。”

带着汐容来到了病房前，护士冷冰冰地告诫着。汐容点了点头。

护士拿出成串的钥匙，扭开了封闭病房的锁。

“那个....我的外婆病情没有那么严重，可以自己整理房间，忙家务，没必要将她锁在屋子里面吧。”

汐容认得护士这串钥匙的意义，对于病情很严重的病人，医院是不允许他们自由活动的。常常会在外面将门反锁，防止她们随意走动。

被锁在里面，就意味着和病房之外的世界完全隔离，无法接触。这是在行为异常的病人与正常生活之间，所划出的警戒线。

汐容皱起了眉毛，上次自己离开之前，外婆已经可以在护士的陪伴下，出去透气，谈心。如今，却被关在散发着难闻气息的病房之内，终日被囚禁。

心，开始隐隐作痛。

“那可不行，有些病人平时看起来没什么，一旦放松了，后果很严重的。”

伴随着护士漫不经心的话语，芊芊看到了匍匐在地上的瘦弱身影，鼻尖是扑面而来的潮湿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