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砰！！！”
“咻咻咻！！！”
“砰砰砰！！！”
一连数枚炮弹从敌人的炮筒中射出，落在我方阵地中炸开了花。
无数战士因此丧失了生命，无数个家庭因此支离破碎，家毁人亡。
这是一个从迷茫到坚定的时代，一个从混乱到安定的时代，一个从分散走向了全民大团结的时代。
李云隆，便是这个时代万千见证者中的一位。
“老李，小心！”
一位与李云隆差不多大的战士上前一把推开了正在冲锋的李云隆，替李云隆挡下了一颗子弹。
“老张！！！”
李云隆爬了起来，看着倒下的战友，眼睛里瞬间涌满了眼泪。
他和老赵是同乡，三年前，二人一起离开了村子出来当兵。
这三年，他们一起出生入死，配合默契，斩杀了数十名敌人。
“我是你的后背，也可以是你的胸膛！”
“我是你的胸膛，也可以是你的后背！”
这种战火硝烟种建立起来的情谊，难以理解，却又很好理解。
为何难以理解？因为对于那些出生在和平时代的人，很难体会到这种经历了生死才建立起来的友谊。
为何又很好理解？因为他们可以为彼此挡子弹，知道这一点，一切便不难理解。
“老……老李，活下来……一定要活……活下来，替我去……那个村子，看看！”
老赵吐出了一口鲜血，眼睛缓缓合上，眼角划过了一滴眼泪。
他死的心不甘情不愿。
杀的敌人数量，还不够，他不甘心，他真的不甘心！
如果还能活着，多杀几个敌人，哪怕只杀一个，再死，也值得。
他也不想死，因为他还没有回过那个村子，那个为了保护他和战友献出了整个村子村民生命的村子。
他想回去安葬村民，给村民们挖座坟，立个碑，上一炷香，祭奠一番。
可是，这一切都无法实现了。
他只能将自己的那一份寄托在既是战友又是同乡的李云隆身上。
他回不去了，但是李云隆可以，李云隆一定可以！
“老赵！”李云隆喊了一声，狠狠捶打了一番自己的胸膛。
他痛恨自己刚才为什么没有注意到子弹，
如果，如果自己刚才不冲动的话，老赵也就不会死。
“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
“大老爷们，哭哭唧唧的干什么？赶紧起来，接着打！娘们唧唧的！没见过死战友还是怎么着？”
一位老兵走上前来拍了拍李云隆的肩膀。
李云隆抬起头，看着这位大手很温暖的老兵。
“瞧瞧你，眼泪都把妆弄花了！”
老兵笑呵呵地说道。
他们习惯于把被炮灰染黑的脸色称为妆容。
“噗嗤！”
远处一发子弹飞来，射穿了老兵的胸膛。
“哦豁，时间到了，我得死了，小子，这不怪你，知道不？”
老兵笑呵呵地看了李云隆一眼，身子后仰倒在了地上，没了声息。
李云隆整个人已经陷入了呆滞。
“我，我又害死了一个战友，我又害死了一个战友！”
可惜这个年代没有徐老板，不然他一定会感慨一句，这货又开始复读了。
李云隆没敢再蹲在地上，不然不知道还要害死多少战友。
他起身擦了擦眼泪，扛起枪，带着这两人的那份，继续冲向敌人，这一次，他冲的更猛，宛如一只猎豹，飞奔在战场当中。
没有什么能阻挡的了他。
脚下，是敌人的尸体，也是自己人的尸体。
但是，无所谓了，对于一个发疯的人来说，一切都无所谓了。
在他的眼中，现在只有一个词：“杀敌！”
李云隆宛如一台人肉收割机，行走在敌人的部队里，所到之处一片血红。
他手上的大刀，已经在哗啦啦地滴血。
但是，无所谓，大刀依旧锋利，依旧可以斩杀敌人。
只要没生锈，只要能杀敌，那就够了，一切就都够了！
敌人害怕了，
在场的，哪个不是不怕死的人？
但是此刻，这群不怕死的人，居然害怕起了一个疯子，一个看似是疯子其实却已经比任何人都通透了的……英雄！
天上浓烟滚滚，那是炮火轰炸后所产生的硝烟，遮盖住了天空，挡住了阳光。
像是阴天了，却没有任何药品下雨的痕迹，也根本就不会下雨。
地上，没有雨水，却有流淌不停的血水。
一尊魔头，一尊杀神，收割着人的头颅。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收割，而不是后世游戏中的那种打野收割。
如同农民欢喜地收割着地里的庄稼，只是李云隆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欣喜。
当初一起从乡里出来参军的，已经只剩了他一个。
当初一起从隐世村逃出来的，也只剩了他一个。
他现在，不是为自己而活，而是为了无数的战友，为了无数的百姓而活。
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饱含杀气。
“咔！”
李云隆一刀下去，一个做了不知道多少恶的敌人失去的头颅和性命。
李云隆再次举起刀看向四周，发现，站着的，仅剩了他一个。
所有人，所有的人，无论是战友还是敌人，全都倒在了地上。
只有他一个还站着，孤零零地站着，宛若一尊高塔，一尊红色的高塔。
“啊啊啊啊啊！！！！！”
李云隆扔掉了手中的刀，双手握拳大叫着蹲到了地上。
那种在尸堆中，在血河中，在一片硝烟中一个人待着的孤独感，让他的心灵，彻底崩溃了。
也许此刻，他真的成了疯子，名副其实的疯子，人们所理解的疯子。
但是，人们只会嘲笑一个人疯了，却不去理会他曾经经历过什么，哪怕是这经历很有可能和他们自己有关联。
李云隆哭了很久，直到哭累了，哭的没有力气了，体力不支地倒在了地上，晕迷过去。
硝烟，已经散去。
虽然四周还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儿，但是这场战斗，结束了，彻底地结束了。
谁是胜利者？有胜利者吗？
什么？李云隆活下来了？所以他是胜利者？
可是他死去的战友数量，比敌人的死亡数量还要多。
没有人是胜利者，
双方，都输了，输的一塌糊涂。
……
……
李云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小木屋中，没有窗户，所以屋子里十分黑暗。
“水……给我……水。”
李云隆感觉嗓子里像是有一张砂纸，一说话这砂纸便会摩擦自己的嗓子。
可是四周空无一人，只有他一个，根本没人响应他。
在连续喊了很多声之后，李云隆见没人理会自己，便爬了起来，摸着黑在屋里寻找水源。
别说，他晕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一起来身上居然还有点儿力气。
李云隆在小黑屋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水缸，正好水缸里有瓢，他便拿起来舀了一瓢水送进了嘴里。
水，是很普通的水，可李云隆却喝出了一股清甜清凉的感觉。
痛快！当真是痛快！！！
李云隆将一瓢水喝出了梁山好汉喝酒的感觉。
一个词，痛快得很！
喝完水的李云隆也没来得及将瓢放进水缸里，而是直接扔到了地上，一屁股倚着水缸坐了下来。
这下，他好像没有力气了。
然而，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一位年轻白嫩的姑娘从门外走了进来，一看到李云隆坐在水缸旁，顿时吓了一跳，手中的药也掉到了地上。
“哎呀，你醒了啊？爷爷，这个人醒了！”
姑娘向着门外大声喊道。
“啊？醒了？”外面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然后是一阵脚步声。
很快，有一位毛发花白的老人从门外走了进来，站到了李云隆的面前。
“小伙子，你没事儿吧？”
老人查看了一番李云隆的伤势，然后松了口气。
“是您，救了我？”李云隆抬起头，一脸呆滞地看着老爷子。
“算是吧，你我有缘，我也就不吝啬地救你一命，不用感激我，哥只是个寂寞！”
李云隆：“………”
这老头儿说的啥？自己怎么听得不是太明白？
似乎是看出来李云隆的疑惑，那位姑娘笑了笑，“我爷爷就是这样，经常说一些一般人听不懂的话，你不用在意。”
“嘿，你还说我亲孙女儿吗？我的话怎么就听不懂了？”
老人吹胡子瞪眼的说道，“你们不明白，不代表以后的人不明白，我的话，来自于未来，未来你懂吗？”
“爷爷，你又犯糊涂了！”
“你才糊涂了，行了，赶紧出去磨药去，我跟这小伙子单独说几句话。”
“什么话啊？还要背着您亲孙女儿说？”
“不是亲的，捡来的！”
“我不管，你把我养大，你就是我亲爷爷，我就认你这一个爷爷！”
“好好好，是亲孙女儿行了吧？兰颖乖，出去溜达溜达去，我和他要进行一些女儿家不宜听到的谈话。”
“那好吧，我出去啦！”
“去吧！”
待这名为兰颖的姑娘离开后，老头儿扶着李云隆回到了床上。
“多谢老人家救命之恩！”李云隆冲着老头儿抱了抱拳。
“不用客气，救你，也是为了以后的事儿。”
“呃，不懂。”
“我知道你不懂，但是你会懂得。我问你，想不想再见一见隐世村的村民们？”
“想，做梦都想，您有办法？”
“当然有！但是，你可能要委屈一下。”
“无妨，只要能再见他们一次，跟他们说句谢谢，一切都无妨！！”
李云隆显得很是激动，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一切就都不用商量了。我会对你的身体进行一番改造，当然你还可以像以前那样活着，但是最后，你需要献出你的命。不过你放心，你献出生命的前一刻，会见到村民们。”
“可以！”李云隆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这么痛快？就不怕我坑你？”
“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哪怕这希望最后会支离破碎。”
“我去，哲学家啊你！”
“感悟罢了，来吧，做你该做的，不用有任何顾忌。”
“本来也就没有什么顾忌。”
李云隆：“………”
老人没再说别的，笑了笑，转身，去了刚才李云隆取水喝的水缸旁，撸起袖子，将手伸了进去，在里面摸索起来。
李云隆：“？？？”
以前这老人该不会也这样干过吧？那自己刚才喝了这么多缸里面的水，岂不是……
“呕！”想到这儿，李云隆开始干呕起来。
老人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继续在缸里摸索。
终于，他脸上的笑容一滞，紧接着笑得更开心了，大喊道：“找到了，我找到了！！！”
一旁干呕的李云隆停止了干呕，转头看向老人这边。
然后，他看到，老人从缸里，拿出了一只巴掌大的王八。
李云隆：“………”
“呕！！！呕！！！”
他干呕的更加厉害了。
合着刚才自己喝的水，是养王八的水？那能干净吗？
虽然这个年代也不是很在乎干净不干净的，但是能干净的时候，谁不想干净？
“你看这只王八，可爱吗？”
老人走到李云隆面前，一手托着王八放到了李云隆的面前，让李云隆看个仔细。
李云隆打量了一番老人手中的王八，点了点头，“嗯，确实挺可爱。”
“我也觉得它很可爱！”
老人笑了笑，转身去了一旁，点燃了油灯。
然后，在李云隆的注视下，老人拿起了刀，一刀砍掉了王八的脑袋，脸上笑容未减半分。
李云隆：“………”
“怎么样？有没有吓到？”老人看了李云一眼。
李云隆摇摇头，“没有，这事儿，我干的多了。”
他想起了几天前在战场上如收割韭菜般收割敌人的首级。
“也对！”老人点了点头，“你砍掉的，可比这个厉害多了！”
“你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要不然我也不会找到你，让你帮我的忙。”
“原来是这样，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知道未来的人罢了。”
老人摇摇头，一脸苦涩。
“你能知道未来？”
“算是吧，但是这很痛苦。”
“哦？怎么个痛苦法？”
“知道未来，却无法改变未来，只能顺着未来的发展行事，不痛苦嘛？”
“如果你不按照你看到的未来办事儿呢？”
“老天爷不会允许的。”
“真的吗？”
“真的。”
“老天爷真的存在？”
“大自然，就是老天爷！”
“不是很懂。”
“人们所谓的老天爷，其实都是自然在作祟罢了。比如有地方遭受了旱灾，人们会说老天爷在怪罪，但实际上，其实是来自于大自然的愤怒。”
“好像懂了。”
“嗯，再比如有人说天妒英才，但实际上，是大自然不再允许他存在下去而已。”
“为什么英才也会……”
“不为什么。”
李云隆：“……”
王八的血放的差不多了。
老人一把捏住了王八，然后狠狠一捏，一团光芒从王八身体里钻了出来。
“这是什么？”李云隆一脸好奇地问道。
“这是……兽魂……你的兽魂！”
“我的兽魂？”
“嗯，吃掉它！”
“这……这怎么吃？”
李云隆觉得你让他吃这团光芒与让他吃阳光是一样的道理。
“张开嘴！”
“我……”
“快点儿，晚了的话这兽魂消散，你就见不到村民们了！”
“那……好吧！”
一提起村民来，李云隆顿时就怂了，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老老实实地张开了嘴。
老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走上前，一把将手中的光芒塞进了李云隆的嘴里。
光芒顺着李云隆的食道进入了胃里，然后发生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反应。
当李云隆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现在充满了活力，自信能一拳打死一头牛的那种。
“我这是……”
“改造完成了，怎么样，很舒服吧？”
“还行，有那么点儿舒服，你活儿还挺好。”
老人：“………”
一时间，他有些怀疑这李云隆也知道未来的一些词语。
“既然已经改造完成了，你也就该走了。”
“我伤还没养好。”
“哦对，把这个王八给你炖汤喝，喝完你的伤就好了。”
“安葬了它吧。”
“不，会被野兽挖走。”
“那……可以烤吗？”
老人：“………”
一锅鲜美的王八汤被端上了桌。
李云隆喝完之后，伤好了，力气也有了，然后他真的亲手打死了一头牛，一头在山间乱窜的野牛，送给了老人当报酬。
伤好了，李云隆也就离开了。
望着李云隆远去的背影，兰颖皱了皱眉，“师父你说他会按照我们的计划做吗？”
“当然会！”
“为什么这么笃定？”
“因为，占据了主导的，是王八！”
老人的嘴角微微勾起，出现了一抹邪笑。
……
……
“人类的语言可太难了，还好我直接接受了这个人的记忆。”
山上林间，李云隆自言自语地行走着。
距离他离开老人的家，已经过去了十年。
战争早已经结束，进行了一番战后辅导之后，李云隆离开了部队，踏上了自己的道路。
“莱茵县，天守山……就是这里了！”
站在天守山的山脚下，李云隆笑了笑，心里有些感触。
虽然不是他的经历，但是这段记忆却是他的，情感也已经属于了他。
李云隆上了山，却在半路被一名举着猎枪的中年人拦了下来。
“什么人？为何上山？”
“我要去后山，而且我不是偷猎者。”
“我有说你是偷猎者吗？你这么上杆子承认干什么？”
李云隆：“………”
人类可太奇怪了。
“我叫李云隆，去后山，是为了住在那里，不是为了偷猎，真的！”
“后山？后山已经没人了，你……你是当年的……”
“嗯。”
“那你去吧。”中年男人敬佩地看了一眼李云隆，收起了猎枪。
“你叫什么名字？”李云隆笑眯眯地问道。
“哦，我叫李大富。”
“林子里藏得那个孩子是你儿子？”
“呃……”李大富往一旁的林子里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是我儿子，叫李富贵。”
“很可爱的孩子。”
“谢谢！”
“不客气！我觉得我们会成为很好的邻居。”
“也许吧。”
“回头介绍我另一个朋友给你认识。”
“另一个朋友？”
“哈哈，一个住在我身体里的朋友。”
“哦？什么意思？我没听懂。”
“没关系，你会懂得，他叫……
王！建！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