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就是昨天拍的。

背景是山里,还没开拍，霍谌跟小孩坐在树下聊天。

聊了会周文打电话过来了，他不知道，在他接电话的时候，小孩偷偷伸手牵他的衣角。

乌黑长发落在肩头,侧脸微微垂出温顺的弧度,眼角眉梢晕染着一片羞涩跟爱恋的光。

骄阳,茂密枝叶，一黑一白,冷淡与温柔。

画面和谐而美好。

周一心一直在观察霍谌的反应,捕捉到他周身气息变得温情,她仿佛看见了希望,整个人都活过来。

“有眼睛的看了照片都知道,他对你不仅仅是崇拜,他喜欢你，那这张照片流传出去,他还能以被暗恋的身份置身事外……”

霍谌忽然哑声打断：“你说什么？”

周一心懵了一瞬，福至心灵：“他喜欢你。”

霍谌薄唇上扬：“嗯。”

周一心：“……”

要不是有求于人,她真想翻白眼。

霍谌对周一心手机的黑屏感到不满：“照片发给我。”

周一心抽搐着嘴角发过去：“你不在乎外界的舆论，章向唯呢？他还没毕业，人生才刚开始。”

霍谌凝视屏幕上的小孩,指腹描摹他的眉眼。

小傻子,喜欢都写在眼睛里了。

“我跟他合作的这段时间看的出来,他是个戏痴,极其热爱演戏，那种程度我出道这么久都不能理解。”

周一心说：“而且他又有很难得的共情能力，在片场看他演戏我都起鸡皮疙瘩，这样的天才，你忍心毁了吗？”

霍谌的面上一点波澜都没有。

周一心的希望在分崩离析，这都不在乎吗？不可能的，只是装的而已，假象罢了，冷静点，她攥紧手，指甲往手心里摁，越疼，攻击的点就越准，越清晰。

“以后也许他在演艺圈站稳了，经历的多了，强大到了一定的程度，能接受并去经营你们的感情，应对事业跟生活面临的蝴蝶效应似的影响，那可是比异性恋情爆光还要残忍很多倍的一切，现在的他绝对扛不住，我就不信你想不到这一点。”

霍谌把手机放床头，双手指缝交叉着搁在被子上面，掀了掀眼帘。

周一心快速说：“霍谌，我不想要资源，也不想要钱，只想求你在我合约到期之后，帮我离开柏策。”

霍谌兴味的挑眉：“这我就不懂了，柏策不是一直在捧你？”

“捧我？”

周一心呵呵笑：“是啊，柏策一姐，外界都这样以为。”

下一刻她的笑容就嘲讽起来：“你是新虞老板，不会不清楚资本背后的肮脏，艺人要承担的是什么。”

“不管是女艺人，还是男艺人，想在资本的游戏规则里生存都很艰难，章向唯是命好，有你为他保驾护航，否则以他的长相……”

霍谌的面色顿时一沉：“行了，别绕圈子了。”

周一心沉默了会：“我的合同就要到期了，我不想再续约，可是，”

她停下来，凄惶的抬起头：“可是我走不了。”

为什么走不了，圈内人是知道的。

那就是所谓的，吃人不吐骨头的规则。

霍谌冷漠道：“自食其果。”

周一心抖着肩笑了几声：“是，我刚进娱乐圈的时候太天真，只想得到一个好角色，不惜任何代价，没料到现实的规则是，我能决定开始，却不能由我自己喊停。”

“柏策的老东西是个变态，他经常要我去陪圈内那些人，偶尔还能跟同行姐妹打个照面，也挺逗的。”

周一心背过身，拉下颈后的连衣裙拉链，露出一片布满被烟头烫伤的背部。

“我从来不穿露背的礼服，不论是戏还是广告，稍微暴露点的镜头都找替身，不是我做作，大牌，公主病，是太丑了。”

霍谌把床上的书合了放枕头边，漠然道：“你拿着这点筹码就敢跟我谈，认为我手里没有？”

周一心的后背一僵，圈内谁不知道新虞的公关能力是数一数二的强，公司这次正面交锋接连被压，不就是证实了这一点。

“那就看谁的更值钱了。”

周一心把拉链拉上，拨弄拨弄长发：“你跟我不一样，你有那么好的男孩子，期待着和他在一起的未来，你站在花园里，而我已经站在了悬崖边，我只想有一条活路。”

霍谌没什么表情。

周一心笑得清丽：“你我虽然是同行，《涨潮》之前却从来没打过交道，活动上即便碰到了我也没办法跟你说上话，我为了能接近你，陪几头猪一起玩才拿到了黄莺莺这个角色，成功进组。”

“因为我要是还能摆脱柏策，只有你能做到。”

霍谌挥手：“你走吧。”

周一心脸上的血色霎那间被抽的一干二净，她表情灰败的喃喃道：“霍谌，你不帮我，照片我肯定会发到网上去，你团队捏的我那些料即便全放出来我也不在乎，人没希望了就不想活了……你真的不管你跟章向唯的关系在这时候暴露，不管他能不能承受，够不够强大，不管他要遭受到什么，那还是我赚了，反正我完了。”

霍谌阖着眼，一语不发，心思难以观测。

周一心抖着手抹了把脸颊边的碎发，戴上墨镜挡住通红的眼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往门口走去，背后冷不丁响起声音。

“还有其他照片吗？”

“……”

于是周一心把偷拍的那些全发给了霍谌。

“出去，”霍谌说，“把门带上。”

周一心试探的问：“那我……”

霍谌一张张看照片：“周文会联系你。”

上午十点多的时候，蒋怡来了医院，看的不是霍谌，而是章向唯，带着助理跟果篮。

章向唯睡了一觉，精气神恢复了一些：“蒋老师，你这么早就收工了？”

“对手戏演员受伤了，现在我的工作量减轻了很多，”蒋怡把口罩和帽子给助理，“小可爱，你这病房的环境不错。”

章向唯挠挠头。

一边的脸颊被捏，章向唯“唔”了声。

蒋怡微笑：“艺人身边带保镖不是装逼，当然有部分的确是，但大多数都是为了自身安全考虑。”

章向唯眨了眨眼。

“这次的事多危险啊，”蒋怡说，“以后要记得带保镖，晓不晓得？”

章向唯点点头。

蒋怡轻轻捏两下少年的脸：“皮肤好好哦，满满的胶原蛋白。”

助理嫌丢人的把怪阿姨拉开。

“小唯！”

陈香香风风火火的跑进来，看到病房里的蒋怡，惊讶道：“蒋老师，你来了啊。”

蒋怡秒变女神：“嗯。”

助理一个白眼翻到了天花板上面。

老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章向唯的病房里配置齐了，戏没开锣。

全围绕着他。

陈香香提起看到的监控画面，说是像生死大逃亡。

看的时候，感觉自己就是被追杀的那个，吓出了一身冷汗。

章向唯吃了口苹果：“我是故意的。”

三人都看过去。

“那人我不认识，我也没跟谁结过仇，只能是粉丝报复。”

章向唯咔嚓咔嚓咬苹果，声音模糊：“追星可以是积极向上的，很正能量，也有的把自己生活搞的一团糟，可是像那种偏激的，带刀找过来，肯定是精神有问题。”

“精神病呢，免死招牌，我就算被杀，他都不会判刑。”

章向唯小声说：“所以我故意在监控底下跑，爬，绕圈，逃的很有技巧，他紧追不放，目的明确，就是要我死，杀意强烈，这可不是处在精神错乱期间能做到的，警方看了就知道。”

病房只有章向唯的声音，陈香香不知何时把一次性杯子放到了桌上。

蒋怡也没再吃橘子，助理整个傻了。

章向唯说：“而且他那刀本来是要往我心脏上刺的，我躲开了，肚子被刺了以后，我问他是不是找错人了。”

“他说章向唯，我要杀了你。”

章向唯轻笑一声：“当时我就想，喔，这个时间段清醒的很，没犯病，挺好。”

病房寂静无声。

蒋怡有点毛骨悚然：小可爱，“那么危险的情况下，你怎么还能想到这么多？”

章向唯啃一大口苹果，腮帮子鼓着：“不知道，求生欲激发的吧。”

“这次的事是饭圈的重大事件，人进去了，也能给周一心，霍老师，还有蒋老师，以及其他艺人的毒唯，私生一个严重的警告，让他们知道艺人也是普通人，是受法律保护的公民。”

尤其是霍谌的私生们，不知道哪来的情报，剧组挪窝他们也挪，在置景外围蹲点，看到他的时候，像是要一口一口吃了他，吓人。

章向唯看了眼病房里的三个女人，疑惑道：“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陈香香喝口水压压惊。

助理去饮水机那接水喝，嗓子眼有点干。

蒋怡相对来说淡定一点，她看向一口一口吃着苹果的少年，受了伤，精致漂亮的一张小脸没多少血色，比平时显得更温顺，也更人畜无害。

啧啧。

蒋怡心想，以后不要跟这孩子为敌。

病房外面，安利也是那个想法，小小年纪心思竟然那么缜密，他在那样的境地都做不到。

“老霍，我担心你玩不过你的乖宝宝。”

霍谌毫不在意：“那就让他玩我。”

安利：“……”

霍谌握住门把手，顿了一下，偏头道：“我要跟他住一间。”

安利：“……”

速效救心丸都没用了，我还是辞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