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雪的指尖,微微一抖,手里的钥匙,发出清脆的一响。-- --
那天走的时候,她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思,但最终,没有将钥匙留下,而是装入了行李中。她告诉自己,那是为了纪念,可当陈剑打电话给她,说齐禛现在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她竟然控制不住自己来找他,到了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留下钥匙,其实是因为,她潜意识里,还想回来。
而这个时候,多亏他叫出的名字,是小雪,而不是初晓,否则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继续站在这里。
“起来,回房里睡去。”她声音沙哑,走上前想要扶他,却被他拉住了胳膊。
他的指尖,慢慢地抚上了她的脸,声音里充满了疑惑:“小雪,你怎么回来了?”
“陈经理说,你现在的情况不大好。”她垂下眼睑,低声回答。
“所以你就回来了?”他喃喃地问:“因为我不好,你就回来了?”到最后,他的尾音已在发颤,忽然猛地将她拽入怀中,紧紧地抱住:“你没不要我,他们都不要我了,你没不要我……”
她的泪,瞬间溢了出来,滑落的时候,润湿了他的脸庞。
他慢慢侧过脸来,吻她的泪,最后来到唇边,那一刻,纪雪下意识地想躲,可他的唇,那样滚烫,硬是覆了上来。
辗转之间,他已撬开她的贝齿,舌尖滑了进去,醇厚的酒味,在她的口中蔓延开来。
她恍惚觉得,自己像是也醉了,挣扎渐渐无力。
他的索求那样急切,就好像沙漠里干渴许久的人,终于找到了水源,拼命地想吮尽每一滴甘甜。
青涩的她,经受不住这样凶猛的攻势,止不住嘤咛了一声。
(修改)
他要这片温暖。
“给我,小雪。”他在唇间,逸出这句话。
听见他低哑地叫她的名字的一刹那,她的身体,不知怎么就软了,而也就是这一刹那,他冲了进去。
她的意识,越来越迷离,睁着眼睛,茫然地望着他的脸。
到此刻,她仍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发展到这一步,可心里有个声音,却在隐约地告诉她,她其实,并不后悔……
第二天齐禛醒来时,已是天光大白。
清醒后的第一意识,便是怀中有个娇软的身体。
先是一怔,随即他记起了昨晚的事。
他要了纪雪。
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凝视了她半晌,他轻轻地将胳膊从她颈下抽出来,想要下床。
可她的眼睛,却在此时睁开,目光中毫无睡意。
很明显,她一直醒着。
他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呐呐地开口:“昨天晚上……”
她却在此刻,忽然拥着被子坐起来:“如果是说抱歉,就不用说了,你转过去,我要穿衣服。”
他怔了怔,只得缓缓转过身去。
可她这时却发现衣服都被他丢在外面,脸微微泛红,她跳下床,去衣柜里取了件他的衬衫套上。
而他面对的另一边,窗玻璃上映出了她的身影,他无意间看见,呼吸一滞。
穿着他衬衫的她,让人有种莫名的感觉,这是……他的女人。
脑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他不由得怔住,而这时,她已经开门出去。
他重新躺平,闭上眼,良久,沉沉地叹了口气。
等他去客厅的时候,她正在收拾东西,见他出来,瞟了他一眼,抱怨:“你看看家里,乱得跟狗窝似地。”
“我来收拾,你休息吧。”本是句平常的话,可说出来之后,两人都是一怔,意会出某种暧昧。
纪雪不自在地掠了下头发,默不作声地去厨房煮粥。
她依然穿着那件白衬衣,因为她的衣服之前都已收走,而昨晚的那件……已经破得不能穿。
他的衣服对她而言,已经可以当裙子,但宽大的轮廓,随着走动不时贴在身上,再荡开,却散发出一种特别的性感。
他进去拿东西的时候,她正巧俯身在水槽边洗菜,衬衫在身前压住,后面便包紧了浑圆的臀,让他不自觉地想起了昨夜的旖旎,喉头发紧。
勉强移开目光,他正要出去,她却又在这时转过身来,因为沾了些水,胸前的布料变得透明,另外两团浑圆,也若隐若现。
她这是在诱惑他吗?他在心里呻吟。
纪雪却浑然不觉,只跟他说:“顶上柜子里的炖锅我够不着,你帮我拿一下。”
他这才反应过来,压下绮念,给她帮忙。
“待会儿去超市里买点排骨和藕回来,下午炖个汤。”她的话,让他一愣,抬眼望向她。
她这是……要留下来?
“怎么,巴不得我现在就走?”她看出了他的心思,冷哼一声。
“不是。”他忙说。
她瞥了他一眼,转过去继续忙自己的。
他望着她的背影许久,低声开口:“小雪,我现在……状况不好……怕亏待了你。”
她的背影,微微一僵,过了两秒,没有回头,只淡漠地飘过来一句话:“床都上了,你说这些不觉得太晚?”
他哑口无言。
她也不再说话,自顾自地切菜淘米。
他站了一会儿,最终只能回到书房,默默抽烟。
他也说不清,自己对这个女孩子的感觉,可昨晚他虽然醉了,要她的时候,却还是明白的,明白自己要的是谁,明白自己想要她。
可到了今天,他又觉得愧疚,她还这么小,花一样的年纪,可自己现在,却如此落魄,能给她什么?
“吃饭了。”直到她的声音响起,他才回神,发现手中的烟,已快燃尽,指尖都隐约感觉到烫。
按灭了烟,他出来坐下,两人面对面吃饭,一片沉默。
“待会儿陪我过去拿东西。”她忽然说。
他一愣,然后“嗯”了一声。
“出门的时候,把胡子刮刮,都成什么样子了。”她又说。
他又“嗯”了一声。
她再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又“哎呀”一声。
“怎么了?”他问。
她的脸涨得通红,声音低如蚊呐:“我出门没衣服穿。”
他怔然望着她,唇边不自觉有了笑意:“那我等下去给你买。”
这次换她“嗯”了一声,低着头小口地喝粥,再不好意思看他……
纪雪就这样搬了回来。
那个晚上,到了临睡的时候,看着她进了房门,他心中,竟有些淡淡的失落,独自坐在客厅,又看了许久的电影。
夜深了,他起身回房,可就这时,她的房门开了,她站在那里,微微垂着眼睑,盯着自己的脚尖,一动不动。
他们就这样面对面地站着,最后说不清,是谁主动踏出的第一步,但最终的最终,他们还是一起进了主卧,宿夜无眠……
就此,他们正式开始了同居生活,谁也不提未来,就这样在一起。
白天,他不去公司,她也哪儿都不去,两个人呆在家里,一个看书,一个看电视,互不干扰。
可他原本焦躁不安的心,却在这样平淡的气氛里,一天一天,渐渐安定。
这天,陈剑突然打电话来,说有人愿意出正常的价钱买山庄。
“是吗?”齐禛讶然反问。
“不过……”陈剑吞吞吐吐,迟疑地不敢往下说。
齐禛一怔之下,蓦地反应过来,眼神顿时沉了下来:“是不是陆正南?”
陈剑只得回答说是。
“告诉他,不卖,我宁可把庄子烧了,也不卖给他。”他的语气凶狠,原本在窗边晒太阳的纪雪,转过身来看他,逆着光,眸子出奇地黑。
他并未察觉,吼完便挂断了电话,在屋里来回踱步,神情愤怒。
“陆正南……就是你的那个情敌吗?”纪雪的声音,忽然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猛地停下。
“你被斗得这么惨,也是因为那段感情吗?”纪雪却并未停止,继续追问下去。
“你别问了。”他强压着情绪,回答了这一句,就想进书房。
可她却走了过来,硬是拉住了他,仰着头直视他:“为什么不能问呢?”
“我说了不要问了。”他再也忍不住,语气烦躁。
“我就是要问。”纪雪执拗地梗着脖子,眼睛里闪动着怒火:“你不就是一直陷在那里面出不来吗?你以前收留我,也是因为我长得像那个初晓,对不对?人家都结婚了,怀孕了,你还死抓着过去的感情不放,齐禛,你是男人吗?怎么这么拿得起放不下?”
齐禛被她骂得无言以对,只想挣脱她进书房,却又怕力气太大伤了她,不得不僵着不动,但唇已抿紧,显示出内心的愤怒。
“想对我发火是吧?你发啊!”纪雪毫不畏惧,甚至带着挑衅:“齐禛,我回来,是要你把我当做纪雪来爱,不要再当做任何人,我不管你以前怎么样,但以后必须这样!你穷了老了破产了都行,我不在乎,可你只能爱我,以后就只能爱我一个人!”
她如此蛮横,如此不讲理,可不知为什么,却有股暖流,从他心底的隐秘处涌出,渐渐泛开,开始融化那些本以为会万年不化的冰雪。
“小雪……”他叹息着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而接下里的话都被堵在了口中她踮起脚,吻住了他。
同样凶猛的吻,但这一次,是她做主导。
他在她的吻里,心中的冰雪,融化得更快,转眼如春……
齐禛和陆正南在会所见面。
当两人坐下,很长的时间里,谁也没有说话。
今天又是大雨天,会所的玻璃外墙,依旧是水流蜿蜒。
“又过了一年了。”陆正南忽然开口。
齐禛一怔。
“想一想也快,这人生忽忽悠悠,就过了一半儿了。”陆正南睨了睨他:“是吧三哥?”
齐禛没有接话,兀自看着窗外。
“好了十多年,闹了十多年,要上外头说去,夫妻也不比我们的关系深厚。”陆正南的桃花眼一飘,很有几分妖孽气。
饶是深沉如齐禛,此时也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正经点成不?”
他哈哈一笑:“哎呀三哥,你这也太没幽默感了,我记着你小时候不这样儿啊,那时候比赛调戏小姑娘,你比我本事都强。”
那些往事,很久远,可蓦然被挑起来,心中还是会有种淡淡的温暖,可转眼间,又生出些伤感,物是人非啊。
“三哥,”陆正南忽而敛了神色,轻轻地叹了口气:“咱不斗了,好吗?”
“这是对失败者的怜悯?”齐禛挑眉反问。
“我也败过。”陆正南笑笑:“人生在世,谁能当常胜将军?败了又怎么样?”
“你现在能说这话,是因为赢的是你。”齐禛的语气,依旧生硬,可眼底,却闪过莫名的情绪。
“我欠你的,你欠我的,或者就全当都是我一个人欠的吧,咱们这辈子总归算不清了,干脆别算了,都安安生生地过完后面的几十年,下辈子要能遇上再算成不成?”陆正南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人生苦短啊三哥,为了置气总活得不痛快,当真不值。”
齐禛心中震动,却始终默然。
陆正南也没再说话,跟他一起看了阵雨,拿出份合同推到他面前:“我拟了个草稿,你回头看看,有什么觉得不合适的,我们再商量。”
说完他便站起身来:“那我就先走了,对了,初晓说,你后面要有空,去看看米粒儿,那孩子其实挺想你的。”
齐禛放在桌沿上的指尖,猛地一颤。
陆正南的手,在他肩上按了按,随即松开,径自离去。
齐禛独坐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听着雨声,眼神空茫……
陆正南的那份合同,对目前的齐禛来说,条件很好,按市价买卖,然后全面接手,延续之前的管理,员工安置等一系列后续问题,都无需他再操心。
齐禛明白,陆正南是真的在帮他,即使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陆正南依旧选择了在最后关头拉他一把,而不是如他当初一般,把对方往沼泽里死踩,只怕不没顶。
这份情谊,够了。
他的确不能只记得别人欠自己的,忘了自己也欠别人的。
算不清,就不算了吧,这辈子,下辈子,都一笔勾销。
齐禛利索地签合同,办交接,将曾经的正南山庄,再重新交还到陆正南手上。
公司其他的业务,也该清偿的清偿,该结算的结算。至于秦悦,他也按照她入股占总资金的比例,从余款中拿了同样比例的钱给她。
她尽管不甘心,但也知道这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不敢再多要。
而这个城市,现在也已经彻底没了她的立身之地,所以迅速卖了房子,拿着钱回了东北老家。
她离开了,齐禛也同样即将离开。
不是逃避,而是如纪雪所说,去新的地方,开始新的人生。
这样很好。他现在,也有人陪伴了,无论贫穷富贵,那个人都答应陪在他身边。
再不孤单。
临行的前一天,他去了云水。
到的时候,叶初晓和米粒儿,正在花园里玩。
当发现齐禛的到来,原本在跳格子的米粒儿停下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叶初晓也随之看见了齐禛,神情微怔,随即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爸爸来了,快过去。”
米粒儿抬起眼看她,她柔和地注视着米粒儿,她知道,其实这个孩子,还是爱齐禛的。说齐禛是坏人的那个晚上,米粒儿悄悄地哭过,她进房间时,看见米粒儿熟睡的脸上,还有泪痕。
米粒儿依旧没动,小小的身体,却已绷紧。
齐禛缓缓地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身,和她平视,声音低沉:“宝宝,对不起,爸爸以前……让你失望了。”
一滴晶莹的泪,在米粒儿眼中打个了转儿,滴落下来,但她仍抿紧了唇不说话。
齐禛抱住了她,轻轻地拍她的背,那一刻,或许是夕阳太浓,他的眼角,也似有水光在折射。
“爸爸要走了。”他的话,让米粒儿一颤,脱口问道:“你去哪?”
他的眸中,闪过欣慰,抵着米粒儿的额:“宝宝,不管爸爸去哪儿,心里都会一直记挂着你。”
米粒儿的手,终于抬起来,环住了他的脖子,哽咽着问:“那你还会不会回来看我?”
“会,当然会,我只要有空,就会回来看你,等你放寒暑假,爸爸也会回来接你过去玩。”他抹着孩子脸上的泪水,心中充满不舍。
叶初晓也别过脸去,悄然拭去泪水。
那个黄昏,齐禛留在云水,陪着米粒儿,渡过了最后的时光。
连一贯恨齐禛的陆母,也自发地和老爷子去了后山散步,没有去打扰。
直到天边的最后一丝暮霭也褪去,他才离开,临走的时候,他微笑着跟叶初晓挥手道别:“等正南回来,帮我跟他说……谢谢。”
叶初晓轻轻点头,缓缓走上前一步。
“齐禛,保重。”她拥抱了他,那样久违的温暖。
闭上眼,让这温暖,多停留了十秒,他和她,真正告别,转身走进那片夜色。
从此,他将再也不会打扰她的幸福。
而他自己,也会努力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