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湖苑的宣传口号是拎包入住,秦悦现在也急着安家,所以全部手续齐全之后,便干脆搬了进去。
她的东西倒不多,也就花了一晚上便整理好,舒舒服服地睡在自己的新房子里,想着以后,想着未来,心里又多了层底气。
她也在这里,扎下根来了,以后,会有个真正的家,有挚爱的人……脑海中幻化出陆正南的模样,她渐渐睡去……
第二天早上,她收拾好了便出门上班,可刚走到离电梯最近的那间房的门外,忽然听见“咔擦”一声,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的人,正是齐禛。
他的眼神愕然:“怎么你也住在这层?”
“是啊。”秦悦同样吃惊:“你买的这套……”
“这真是太巧了。”齐禛无奈地一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故意的。”
其实方才秦悦看见他的一刹那,心中真有些猜疑,但如今他自己这样说出来,反而显得坦荡。
既然遇到了,便只好一起下楼,现在的入住率还不算太高,电梯里挺空,但即使这样,齐禛也并未跟秦悦搭话,他的淡漠,更让秦悦觉得,买房这事,或许,真的只是种巧合。
下了楼,齐禛对她微微点了点头,便走向另一边的地下车库,秦悦怔了怔,也去上班。
到公司见到陆正南,秦悦本打算把齐禛的事告诉他,可转念一想,她自己不忌讳,他却未必不忌讳,可现在房子已经买了,事已成定局,说出来要是他心里有疙瘩,反而影响彼此间的关系。而且,她和齐禛虽然是邻居,可关上门,各是各的世界,相互也不至于有多少来往。
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一个字也没对陆正南提起。
接下来的几天,她也真没再遇上齐禛,心里更是放松,觉得这事对她对齐禛对陆正南,都无多大关系。
可她不知道,齐禛每天,其实都故意在她出门之后才出门,刻意不和她碰到,就是为了让她放松戒备。
这条线,他要慢慢放,以后,才能钓到大鱼……
而这一段,齐禛和陆正南的两家公司,正在抢金盛的单子。
之前已经带着秦悦跑过几单,熟悉了这边的环境,所以这次,陆正南便放手让她自己去做。
秦悦也抱着决心,要把这一单拿下来,在这边建个首功。
金盛的业务量不小,陈剑也是卯足了劲儿去争,两边都盯着这块肥肉,使尽浑身解数。
陈剑凭借家里亲戚的关系,搭上了管这一块的赵总,见天儿地拉出去吃喝玩乐。
秦悦也毫不示弱,也是隔三茬五地过来做工作。
但赵总这个人,是商场上的老油条,两边的便宜都占,却两边都不吐口。
除了收钱,他有个最大的嗜好好色。每次出去,总得有美女作陪,不然怎么都提不起兴致。
陈剑是男人,所以用男人的方式解决问题,每回邀他去了那些场合,都是直接让管事的找一排最红的妞出来,让他自己挑。
秦悦却不然,她也同样在这圈子里混迹了有些年头了,深知这些久经沙场的男人,不见得对那些同样久经沙场的头牌们兴趣太大,反而喜欢尝鲜。
但一般的清白女孩子,自然是不肯去做这个事儿的,所以要想物色合适的人,还得通过特殊渠道找。
她随后去了家规模中等的夜总会,找到那里的领头,说了自己的要求,她开出的条件很诱人,那领头一听便动了心:“您来得巧了,正好我这新收了个丫头,要不看看去?”
秦悦便随她过去,到了个小房间外,门上挂着把铁锁,秦悦皱眉:“怎么还关着呢?”
“那丫头脾气犟,调教了一阵。”领头的话,让秦悦眉头皱得更紧:“先说好,不是自愿的我可不要啊,别最后还坏了我的事儿。”
“不会不会。”那领头的忙保证:“以你开出的这价码,她怎么也得愿意。”
随后,开了门进去,只见里面的长沙发上躺着个女孩,看起来奄奄一息。
可听见声音,她却警惕地睁开了眼睛,一双眸子又黑又亮,警惕而锐利。
再看她的长相,倒谈不上多惊艳,可清秀的容貌配上那双眼睛,却有种别样的味道。
不知为什么,秦悦心里忽然起了种异样,觉得似乎在哪见过她,可仔细想,却又确实没见过。
“你叫什么名字?”秦悦走到离她只剩几步的地方站定,轻声问。
那女孩没回答,仍旧冷冷地盯着她。
“叫纪雪,十九岁。”那领头的连忙代为回答,同时狠狠剜了那女孩一眼。
“年龄样貌,倒是刚刚好。”秦悦笑了笑。
“你也别犟了,既然到了这里,就认命吧,迟早是下海一条路。”领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纪雪:“而且你来城里,不就是为了赚钱给你弟弟治病吗?这位客人给的钱可不低,就接这一单生意,你弟住院的钱就够了……”她对着纪雪,用手势比出个数字。
纪雪的神情,分明短暂地一震,眸底有痛苦的挣扎之色。
同为女人,秦悦对她这样的境况,自然还是有些怜惜,但这世界,人各有命,就算她自己,这些年也没少受过委屈。
“好了,如果你做得好,价格我还可以适当提高一点。”这已是秦悦同情的最大限度,再多余的心软,她给不起,给了也没用,反正她不找纪雪,还可以找别人,但纪雪,已注定会沦落,命运无可更改。
室内一片死寂。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虚弱低哑的声音响起:“好,我做。”
秦悦松了口气,领头喜笑颜开,而纪雪闭着眼睛,看不清神色。
随后,秦悦又简单交待了几句,便和领头先行离开。
她们走了,纪雪翻过身朝里,睫毛间隙里,渗出泪水……
安排好了这些事,秦悦神清气爽地回到公司,她并不算告诉陆正南这些细节,做生意,达到目的就好,具体用什么手段,并不重要。
走到他办公室外,她本想敲门进去,可手抬起,却发现门虚掩着,里面隐约传来他的声音。
“嗯……你还好吗……”
“米粒儿出院了没……”
“我没事……真的……”
“好好照顾自己……”
那样温柔的语调,让秦悦心里一刺。
又是叶初晓吧?即使她那样对他,他依旧对她这样温柔。
那个人,究竟有什么,值得他这么留恋?
秦悦憋着气,不想再进去,也没回自己办公室,直接出门回了南湖苑。
齐禛今天,恰好中途回来拿东西,无意间透过窗户,看见她在楼前下了车。再看时间,不过下午三点半,不禁有些奇怪,便坐在房里等,直到走廊里响起她的脚步声,他才故意去开门,装成正要出去的样子。
“这么早下班?”他对她点头微笑。
直到此刻,秦悦仍旧郁闷,脸色也并不好,勉强地回了句:“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所以早回来了。”
“是吗?”齐禛的神情里有淡淡的关切:“没事吧?”
即使是这样一句问候,秦悦也依旧觉得心酸,外人都知道关心她,可陆正南呢,他的心里,永远只有叶初晓。
想到这,她的眼神悲哀,齐禛察觉到了,眸底划过丝暗色,笑容却更加和煦:“看你的样子,似乎情绪不太好,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毕竟是工作上的对手,秦悦还是有丝警惕,强自笑笑:“也不是。”
“其实不必这样防备我的。”齐禛似看穿了她的心思,微微一哂:“我还没到用这种手段抢生意的地步。”
他如此直白,她不由得尴尬万分:“您误会了齐总,我不是这意思。”
“我不过是想着既然有缘做了邻居,在不妨碍彼此的情况下,做个朋友也好。”齐禛又追了一句:“不过看来还是妨碍你了,我先走,再见。”
眼看着齐禛走向电梯,秦悦怕彻底得罪了他,脱口说道:“要是不介意的话,来家里坐坐吧。”
齐禛的脚步一顿,过了两秒才转过身来,莞尔一笑:“好的,不过现在我出去有事,晚些时候再来打扰你。”
这招欲擒故纵,让秦悦的疑心又消了一层,点头答应,随后进屋。
齐禛挑了挑眉,进了电梯……
晚上八点,时间不早不晚,齐禛按响了秦悦的门铃。
她打开,他递过来一个精致的铁盒:“朋友刚从外地捎来的茶,你尝尝。”
秦悦忙推辞:“不用不用,你太客气了。”
“应该的。”齐禛笑笑。
秦悦将他请进屋,她其实并未想到,他今晚真的会过来,只以为那是句客套话,匆匆洗了些水果摆好,见他既然带了茶叶,便干脆沏了一壶,和他一起品。
“果然是好茶。”她抿了一口,称赞。
“这茶可不容易,从种到采到最后的烘焙,都挺复杂,一年也产不了多少。”齐禛笑道。
秦悦并不太懂茶,不好多搭腔,只能听他讲。
说了一番茶道,齐禛的话题,又似在不经意间,转了回来:“我看你下午回来的时候,不太开心,怎么了?”
“也没什么。”秦悦垂下眼睑苦笑。
“如果是生意上的事,倒没什么好太在意的。”齐禛的指尖在茶杯上轻轻一划:“其实我个人并不赞成女人在外辛辛苦苦打拼,安心地嫁人生子,便是幸福了,事业上的成功,不过是个点缀。”
“那也要嫁得出去才行啊。”秦悦幽幽地叹息了一声。
齐禛眸光一闪,似信口聊天:“我听陈剑说,你和陆总在一起啊,怎么不是……”
“我哪和他在一起?”秦悦神色更加黯然:“他哪看得上我?”
齐禛猝然一笑:“怎么这么说呢?你个人条件这么好。”
“好吗?”秦悦自嘲地笑。如今,她只觉得越来越自卑,一个不被爱的人,渐渐不敢相信,自己是美好的。
“你很优秀。”齐禛再次肯定她:“我很少夸奖异性,怕引起误会,不过你各方面的确都很出色。”
无论真话假话,听一个成功男人的夸赞,总是很受用的,何况是正需要别人肯定的秦悦。她的神态,顿时放松了许多,话也多了起来。
两个人天南海北地聊,到了后来,秦悦忽然念头一转:或许,从对手口中,能了解到另外一个陆正南呢?
“齐总……”她的语气有些犹豫:“你和陆总,认识很多年了吧?”
“是啊。”齐禛不动声色地回答,静待下文。
“那叶初晓……你也认识吗?”她又问。
齐禛的唇边,有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当然认识。”
“他们……他们之间……是怎么回事?”秦悦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将她最想问的问题,问出了口。
齐禛却忽然沉默了,神色里,渐渐凝起悲伤和愤怒。
秦悦看得心惊,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我跟陆正南的关系僵,想必你也知道吧?”过了半晌,齐禛忽然反问。
被逼到了这儿,秦悦没法装不知道,只得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们闹僵,就是为了叶初晓。”齐禛接下来的话,让秦悦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我跟初晓,曾经是恋人,后来分手了,她却背着我,偷偷生了个孩子,等我得知实情,回来找她时,陆正南却横刀夺爱,和她结婚了。到最后,孩子因为陆正南的妹妹,出了车祸差点死了,他们才离了婚,可初晓却再也不肯接受我,跟着别人去了香港。”齐禛说的,倒大略是实情,却将自己在整个事件中,描述成了一个彻底的受害人。
而秦悦,将她断断续续知道的那些片段,和齐禛的话串起来一想,也的确都对应上了。
原来那个孩子,是齐禛的。秦悦大大松了口气。
要真是陆正南的,那以后可就太不好办了。处理完当妈的,还得处理那个娃。
再想想,叶初晓现在,应该还是在香港,脚踏的两条船,应该就是陆正南和那个曾经带她走的人。
啧啧,这女人的经历,可真够丰富多彩的。秦悦对叶初晓,更是鄙视。
“我现在,也不指望初晓回我身边了。”齐禛长叹一声:“可我是孩子的亲生父亲,总该还给我。”
他的神色间,有种说不出来的悲戚,秦悦心里也有几分恻然:“她这样做,太不应该了。”
齐禛只是连连叹气,一句话也不说。
秦悦看着他,又想起自己,也觉得可怜:“叶初晓大约也就是对你绝情,我看她和正南,还经常通电话呢。”
齐禛的指尖,猛地一颤,随即握紧了茶杯:“是吗?”
“应该是,前不久,正南好像还打算去香港。”秦悦点头。
齐禛“呵”地一声冷笑。比起e日c,他最恨的人,仍旧是陆正南。
叶初晓如果真的和陆正南重新在一起,那比剜他的心,更痛苦千倍万倍。
“你还是应该……更努力一点,我们一起努力。”他缓缓抬起眼,望着秦悦意味深长地笑……